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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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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事;没事,就闲坐在客厅。他家不像我家有那么多报刊杂志,似 乎只订有一份《北京日报》。而且,张伯驹看报,再大的新闻、再长的文章 也是一晃而过。 

我把第一幅完整临摹老师的山水习作,呈上。潘素仔细看后,连呼:“ 伯驹,你来看,这孩子画得蛮可以。” 

张先生闻声进来,瞧了瞧,点点头。他没有妻子的那份激动、那种肯定 。 

我每画完一张,潘素看后,都要拿给张伯驹过目。潘素总说我有慧根,好 教。张先生总是点头而已,既不夸奖,也不批评。 

他的模糊态度,叫我忐忑不安。忍了好久,我终于开口了:“张伯伯, 我的习作您也看过不少。能说说吗?” 

张伯驹对我说:“你的每张习作都有进步,足见你的用功、用心和接受 能力。一个人即使聘请再好的老师,若无这些条件,是学不了画的。但是艺 术和其他门类不同,它在很大程度上又是不能传授的。她(指潘素)当老师 ,仅仅是向你讲解一些绘画的规则、技法罢了。拿作诗填词来说,也是一样 。老师只能讲些格律音韵,或者告诉你,什么样的诗才是好诗。至于能否画 出一张好画、写出一首好诗,那就是学生自己的事,要看他的修养、悟性和 创造力。” 

我与张氏夫妇混熟了。潘素不让我称她为先生,于是,我一口一个地喊 着:潘姨,潘姨。说来,中国的称呼也怪。人的称谓变了,人的关系跟着也 就变了。我和潘素是融洽的,而我和潘姨是亲热的。除了授课,我们还说闲 话;后来,除了说闲话,我们还说私房话。潘姨说我不仅懂画,而且懂事, 她喜欢懂事的女孩儿。 

在张伯驹面前,我保持着敬重,但不再拘谨。我渐渐发现,在授课之后 张先生时不时地要和我闲聊一阵子,谈棋、谈诗、谈字、谈戏,其中尤喜谈 戏。孟小冬的名字、余叔岩的故事,我都是从他嘴里知道的。他是河南口音 ,标准中州韵,话又说得极专业,很多地方我听不大懂。可我从不打断他的 话头,也不发问,更不会对他说:我听不懂。我自己常纳闷儿,一位饱学之 士,怎么能和一个毛丫头聊天呢?琢磨来,琢磨去,我想:一方面是因为在 “三面红旗”“大跃进”“政治挂帅”、“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时 代烈焰之中,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学生跑到冷落的宅院,去听被时人冷落的老 话、旧话、无用之话。这情景多多少少也能牵动出他的热情。另一方面是出 身,修养,禀赋,学识,品行,爱好,趣味等诸多因素在他身上融合而成的 文化自豪,使其自觉不自觉地要充任一个文化的传播者。而后者的成分可能 更多些。 

渐渐地,我看出这对夫妇相处,是完全以张伯驹为轴心的。一位与之相 熟识的老中医告诉我,潘素对张伯驹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什么都依从他, 特别是在收藏方面。解放后张先生看上了一幅古画,出手人要价不菲。而此 时的张伯驹,已不是彼时的张公子。他不供职于任何一个政府部门。而所担 任的北京棋艺社理事,北京中国书法研究社副社长,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 ,北京古琴会理事,北京京剧基本艺术研究社副主任理事,中国民主同盟总 部文教委员等等,皆为虚职,并无实惠。潘素作为家庭主妇,支撑日常生活 的诸多开支,应付昔日名门的琐细关系,并将家里家外维持在一条不低的水 平线上,就够她操心费劲的。每月不仅把所有的工资花光,而且尚须从“家 底儿”中掏点出来,以为贴补。今非昔比,丈夫相中的古画虽好,但想到现 实的经济状况和未来漫长的生活之需,潘素有些犹豫。张伯驹见妻子没答应 ,先说了两句,接着索性躺倒在地。任潘素怎么拉,怎么哄,也不起来。最 后,潘素不得不允诺:拿出一件首饰换钱买画。有了这句,张伯驹才翻身爬 起,用手拍拍沾在身上的泥土,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一个晴朗的周日,我向潘素学习“浅绛”。画得正起劲,张伯驹把妻子 叫出去,耳语几句。没过多久,张伯驹又进来,又看看我俩。不大功夫,张 伯驹再进来,再看看我俩。如此往复数次。 

我问:“潘姨,张伯伯有事吗?” 

“就是有事,他才这个样子。” 

“那您和张伯伯去办事吧。今天我就学到这里,告辞了。” 

潘素笑道:“什么事呀,是你张伯伯叫我们吃饭去。” 

正说着,张伯驹又进来。潘素边看表,边对他说:“刚十点多,还早。 ” 

“走。”张先生声音不大,可语气坚定,一点没商量。潘素忙着收拾画 具,尽管嘴里还在嘟囔。 

张宅没有电话,我无法把要在外面就餐的事告诉父母了。心想,反正时 间还早,等我饭毕归来,可能家里的菜还没做得呢。顺便说一句,(19)57 年前,父母公务繁忙,饭桌上即使见不到我们,也极少问及。自戴帽后,骨 血之间,亲情大增。别说是吃饭,就是佐以饼干或面包的午茶,父亲无论如 何也要等我放学回来。“小愚儿,快来喝热茶,我和老妈妈都在等你呢!” 第一次听父亲这么说,让我好感动,也好感谢“反右”。 

我们师徒三人,从细窄细窄的烟袋斜街穿出,沿鼓楼大街向南走去。我 以为不过是在这条北城最热闹的街上找个饭馆,就近而餐罢了。可看张伯驹 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大步疾行的样子,似乎眼中早已有了就餐目标。我 们走过地安门南大街,又走过景山东街。张伯驹远冲在前,像只领头羊,潘 素和我则紧紧尾随于后。天气转暖,太阳高悬,幸好我穿得不多。 

体态丰腴的潘素,掏出白手帕擦去额角的汗珠,对我说:“只要上街, 你张伯伯就是这样走路,一个人像在打冲锋,不管别人。” 

“我爸走路和张伯伯一个样儿。有一年春节全家逛厂甸的书肆,我爸带 着警卫员把我和妈妈甩出半里地远,害得我们母女啥也没看,只顾拉直脖子 ,活似两只呆头鹅。四只眼不停地搜索前方,生怕两下走岔了。回到家里, 我妈大大发了一顿脾气,说今后不再与他同行。我爸二话不说,满脸陪笑。 我妈回到寝室,他跟到寝室;我妈躲进书房,他跟到书房;直到消气为止。 ”潘素听了我这一番话,略感自慰。原来天下男人的许多毛病,是一个模子 “磕”出来的。 

我们三个人,继续南行。我忍不住问:“潘姨,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去欧美同学会(曾改为政协的文化俱乐部),你张伯伯喜欢吃西餐。 ” 

从后海到南河沿,我掐指一算,至少五站路的里程。旁边就有通往目的 地的公共汽车,咱们干嘛不坐车?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乖乖地跟 在张伯驹的身后,走着,走着。 

阿弥陀佛,终于走到了。我们刚踏进门,欧美同学会西餐厅的男侍便迎 了上来。看来,他们都认得张氏夫妇。在吩咐几句之后,凉菜、汤菜、热菜 、面包、黄油、果酱依次端上。 

这里,也是父亲常带我来的地方。每次在点菜前,父亲要问我和姐姐: “想吃点什么?” 

我便举着叉子,高叫:“冰淇淋!” 

可眼前的张伯驹,没有问我想吃什么。在小心翼翼中,我吃完属于自己 的那份西餐,并恭敬地向他俩道谢。 

三人刚走出欧美同学会的大门,张伯驹立即对我说:“小愚,你赶公共 汽车回家吧。” 

我问潘素:“那您和张伯伯呢?” 

“张伯伯要走回去。” 

我坐上了公共汽车。隔着玻璃窗看见他们夫妇在便道上,一前一后地向 北走着。张伯驹的鬓发在正午的阳光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色泽。坐在汽车 里,我感到了累,小腿酸,脚板胀。仍在徒步而行的人,不觉得累吗?—— 看来,喜好与兴致对张伯驹真是个极其顽强的东西。 

回家即对父亲描述了这顿拉练式的西餐。父亲听后,大为不安。说:“ 事情被颠倒了。学生居然吃起老师来了,该请客的是我们。” 

父亲决定让厨师备上一席佳肴,回请张氏夫妇。我家的这位大厨师姓梁 ,东兴楼出身,是高岗出事后调到我家的。他平生所好,就是京戏。听说来 客是名票张伯驹,便发誓要拿出真本事。再者,我家好久没请客,作为掌灶 的他,早就手痒难耐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父亲叫司机用车把张氏夫妇接到家中。张伯驹穿的, 还是那件中式旧夹袄。一袭剪裁得体的黑丝绒套装,将潘素的白晰娇好,映 衬得分外动人。离吃晚饭的时间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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