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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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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秀看了看倚在许敬棠怀里仍然昏迷不醒的段纹碧,叹道:“师兄,我原本不知你竟会弃十余年苦禅出这等事来,待见到段姑娘,我也明白了。”

    真秀此时脸上笑容尽去,虽然也无嗔无喜,但声音里已隐隐透出几分颓唐。昙光淡淡一笑道:“当初师父说我纵然勇猛精进,终究是沙上建塔,磨瓦成镜,看来也是说对了。其实师父圆寂前仍然念念不忘这柄大慈刀,也不能灵台不染尘支埃,也不算开悟。”

    真秀眼里又闪过一丝痛苦,道:“师兄,你对禅理向来比我解得精深,我本不该多嘴的,但天理不外人情,大道也不外人情。师兄,你走偏了。”

    昙光笑道:“那一日我劫了段姑娘回来,便知今年定与我佛无缘了。只是师弟,无缘即是有缘。”

    “无缘即是有缘”这类话本是和尚打机锋时的顺口之谈,但真秀此时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他叹道:“纵然师兄开悟,但今日师弟也只得行世俗之道了。”

    昙光仰天笑道:“师弟,你杀得了我么?哈哈。”在天童寺印宗只收了他们两个弟子,真秀样样都较昙光不及,若以武功论,真秀也比昙光要差得一筹。

    真秀叹道:“师兄,我于禅于武皆不及师兄你,若我落败身亡,还望你能与师父一般回寺静修,再不出来了。”他心知昙光已胜印宗当年,若也如印宗当年修金刚禅一般大造杀业,武林中只怕会腥风血雨一片。

    昙光喝道:“你说这等话,难道还是个禅僧么?”

    真秀摇了摇头道:“所谓禅是何物,道为何物,真秀愚钝,终究一无所得。若是能以颈血给师兄棒喝,那又何妨。”

    昙光怔了怔,笑道:“那也好。师弟,若得你的性命,那我的金刚禅定只怕马上便可回来。”

    他将大悲刀往回一收,猛地喝道:“真秀,看刀!”

    许敬棠抱着段纹碧,只觉眼前突然起了一阵狂飙,两道人影如同化作两个虚像,卷在了一处。此时大雨已停了,零星有些雨点落下来,昙光与真秀两人所到之处,连地上的积水都被激得成了一个水环。许敬棠看得矫舌难下,心道:“天下竟有这等武功!这已不是武功了,简直就是妖法!”昙光虽然已更象是妖孽,真秀却大有高僧风范,但两人的武功却同样奇诡莫名,也只有用妖法才能形容。

    人影卷到了林中,忽然“喀”一声,一株碗口粗的大树被从中截断,倒了下来,许敬棠抱着段纹碧闪到一边,这时段纹碧幽幽醒转,许敬棠喜出望外,叫道:“师妹!阿碧!快醒醒!”

    段纹碧睁开了眼,只见自己躺在许敬棠怀里,颊边泛起一阵潮红,羞道:“师哥。”她比许敬棠要小得十岁,小时候许敬棠还抱着她外出玩过。被昙光劫走两日,终于又见到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师哥,她心中大是欢喜。

    许敬棠见她醒了过来,也甚是高兴。这时林中突然发出了“当”一声响,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冲天而起。许敬棠吃了一惊,心道:“这不正是昙光伤了叶真人那一招么?飞起来这个不要……不要是真秀的刀啊。”

    若是真秀败北,武林中准要大起一番腥风血雨了。他正在疑惑,这时突然响起了昙光的声音:“师弟,你的大慈刀法果然很好啊,以前我只道师父创出这路刀来只是玩笑的。”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响亮。

    许敬棠心头一沉,但马上又想道:“真秀大师还没说话,说不定两人都没受伤。”

    这时真秀道:“大慈刀法心中要有慈悲之心……”说到这儿,他突然咳了起来。许敬棠心已直沉下去,心道:“原来真秀大师已经受了重伤了。”这时真秀在和昙光说什么慈悲之心,但昙光修金刚禅,他的刀法“悲”则有之,“慈”却不知在哪里。

    昙光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

    昙光又笑得三声,这最后一声笑却已变了,笑到中途嘎然而止。这时许敬棠见真秀转身走了过来,他才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真秀大师赢了。”

    他的武功与真秀昙光两人差得远,连两人如何比的都看不出来。真秀走到他们跟前,双后合什行了一礼道:“师兄方才也已圆寂了,许施主,请你将我师兄的法体收拾一下吧。”

    他此时脸上再无一点喜色,倒是更增几分庄严。许敬棠忙还了一礼道:“大师不必多视,此时我会办的。”

    真秀看了看那边的树林,又叹道:“师兄禅理精深,非我能到。唉,我只怕也是做错了。”

    许敬棠道:“真秀大师,所谓大道,所谓天理,我想也该是一回事,金刚禅也决非以杀人为修行。大师,我虽是门外汉,却也明白此理。”

    真秀脸上突然又浮起一丝笑意,道:“所谓是非,原本也不是我们这些凡夫所能知晓的。”

    这时东方既白,天已放亮。真秀又看了一眼树林,远远的只是昙光靠在一株树上动也不动,谅已死了。他将手中的大慈刀举起来看了看,叹道:“师父,所谓大道,也当真非我们所知吧。”

    他走到江边,低下头看着江水。红日初生,将真秀的僧袍也染得通红。许敬棠有些担心,对段纹碧道:“师妹,你站着,我看看去。”

    他走到真秀身边,只见真秀正看着水中的倒影。当浪不曾打来时,滩上的积水静下来,登时映出人的影子,而一个浪头打来,水中的影子便又蓦地消散。许敬棠道:“大师,你没事吧?”

    真秀也不抬头,只是微微一笑,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却也未必譬如今日生。”

    他手中刀忽地一闪,刀光从水面划过,划出一条刀痕来,久久不散。真秀伸手将大慈刀掷入水中,叹道:“所谓大悲,所谓大慈,皆是不祥。许施主,天理昭昭,也许也真非凡夫所能偷窥的。”

    他沿着江滩慢慢向前走去,江水啮岸,打湿了他的僧袍下摆,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影子。许敬棠叫道:“真秀大师!”真秀却如听都没听到,只是双手合什,一步一个足印,缓缓向前走去,口中喃喃地念着:“譬如暗室中,虽有种种物,无灯暗所隐,有目不能见。如是虽有智,不从他闻法。是人终不能,分别善恶义……”

    十尾声

    许敬棠跳下马车,伸手拉开车门,道:“阿碧,出来吧。”

    自从他带回段纹碧,段松乔醒来也豪气顿消,将锻锋堂的“乱披风刀法”名号收拾起了,把段纹碧嫁给了许敬棠,连同堂主之位也传了给他,便日日在静室中念念经。锻锋堂不在江湖后,铸刀的生意倒是一日好过一日,许敬棠整日忙个不了,连学过的这路武功也扔掉了,只有小师弟卓星仍然对刀法念念不忘,不过再过一两年只怕也会忘了。

    这时已过了一年有余。段纹碧经此大难,回去大病一场,近来方才痊愈。病一好,她便要许敬棠带着她去天童寺还愿。许敬棠原本不想去,但想到全是真秀消弭一场大灾,事后因为怕给天童寺若麻烦,他也没来过,既然段纹碧想去,新婚妻子的第一个愿望自然要答应的,便将锻锋堂上下事务交给高振武打量后,和段纹碧两人一路坐船坐车而来。

    这时他们已到了太白山下。天童寺位于太白山麓,依山而建,号称“东南佛国”,是禅宗五山中的第二山,极是雄伟。段纹碧见四周茂竹修林,清溪石磴,景致清雅秀丽,甚是高兴。许敬棠却没料到天童寺如此之大,也不知该如何找寻真秀,不免有些茫然。

    沿着石阶而上,走了一程,在一个山潭边见一个和尚正在挑水。潭边的石头甚滑,那和尚挑着一担水走过他们身边时,脚下一滑,许敬棠连忙扶住他道:“大师小心了。”

    这一滑,一担水也泼出了一小半去。那和尚道过谢,将两桶并作一桶,拿了个空桶再去打满,重新回来,见许敬棠在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施主好。”待看到一边的段纹碧,突然“咦”了一声,似乎看到什么怪物一般。

    许敬棠原本见这和尚彬彬有礼,生了几分好感,但见他这般无礼地盯着段纹碧看,心中不悦,道:“大师心中,原来也有万千色相。”

    那和尚又是微微一笑道:“色相如荷上水珠,过而不留。”

    许敬棠见他说得大是不俗,微微点了点头。在家里天天听段松乔念经也已听得烦了,此时听这和尚说的话,大有风趣。那和尚说完,又道:“只是,这位女施主当真象一个人,方才我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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