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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传说,从这一头的青石板踏上那一头的青石板,正好用三百步的人,会心想事成。
※※※
在很久以前,他曾经努力想正好用三百步走完这条街。
曾经在一个春夜里,他为了能得到那一朵灿烂如夕阳的微笑,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多少次。可是,每一次,三百步在离尽头还有十多步时就走完了。
后来,那微笑属于了别人,他属于一把遮挡了烈日骤雨的伞有一双踏遍千山万水的草鞋。
※※※
当他站在三百步街的这一头,看着这条依然如往昔的长街,却已经象一个失去梦的人,连笑意也忘了。
※※※
三百步街是东西向的。在最东西,是另一条热闹的长街,最西面,却是一条沿河的石板路。三条路,形成了一个“工”字形。
他站在桥边,看着暮色中的长街。
桥下,有一家酒肆,一杆杏色的酒旗在雨丝中招摇。
这酒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迎仙客”,尽管来来去去的只是些凡夫俗子。
他走进门,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吃饭么?”
他扫了一眼四周。这酒肆并不大,下面放了八张桌子,却只在两个角落坐了两个人。
※※※
面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放在一块板上,由小二端在手里。那个小二走过左首那桌子时,桌前坐的那人突然伸起手。
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的手也举起来,迅捷无伦地也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那人一怔,放下了手。
脸上一片颓然。
那人一言不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时,小二正把面放在他面前,见那人出门,忙道:“哎呀,客店,您还没会钞……”
※※※
那人已站在门口,听得小二说话,回过头来。
一张脸象大醉后一样涨得通红,小二也吓了一跳。
还不等小二问话,那人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一截木头一样摔在门外,嘴里,猛地喷出血来。小二惊道:“喂!喂!客官,你生病了么?老板!老板!”
小二正在乱叫,那人却又撑着站起身,道:“小二哥,我不碍事。”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小二手里,踉踉跄跄地走去。小二拿着碎银子,叫道:“客官,还有得找……”
那人的身影却已消失在雨中。
他对小二的乱叫似充耳不闻,端起面来。面碗入手,一阵暖和,让人感觉到象是回家一样,即使这个家早已不知在哪里了。
这时,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汉子微微一抬头。
那汉子身上还披着蓑衣,斗笠就放搁在长凳边,人似早已醉倒。从他的蓑衣缝间,看得出他只穿了件青布长衣,脸伏在臂间,只见得到腮边的乱须,一副落拓苍凉。
这汉子抬起头时,眼极快地向他一瞥,又伏倒在桌上了。
目光锐利如刀!
他端着面。面碗依然温暖,这人的一瞥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一手拿着筷子,不禁迟疑了。
危险在临近。
※※※
危险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种感觉。
因此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得到。
他坐在这间小小的酒肆中,觉得象有千万个人在偷窥他一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
窗外,灯火万家,现在也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每一个有家的人,都在家里吧。
许多年前,那个在细雨中的船头洗碗,看见呆呆地撑着伞站在桥头的那个少年时,微微一笑的女子在哪里?也许,早已儿女绕膝了吧。
也许有少年正在桌下用脚尖轻轻碰坐在对面他深爱的表妹。
也许有老人正剥着一只肥大的螃蟹。
而他却只是一个人,在一个已不相识的店里,有一个不相识的人正满含敌意的窥视。
也许,生命不会延续到明天早上了吧?
他叹息。
他放下碗,付了账,拿起伞,走出门。
三百步街就横亘在他面前。
三百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步。
他想着,心头也有点笑意。
如果今天能正好用三百步走完这条街,那岂不是个玩笑?
他刚要踏出一步,却又站住了。
在街的那一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打着伞的人。
※※※
雨下得一切都模模糊糊。
黄昏,又是细雨,而伞拿在手里似乎也很沉重。
他看着这个人,在三百步外,那人居然也模糊成一片,只象一个影子。
他站定了,把伞举起一些。夜空中,雨正洒下来。
耳边,忽然响起对面那人的声音:“阁下,请留步。”
三百步。在三百步外,那些轻微的话语都不会听得到的,可是那人的声音却清楚得如耳语。
他道:“有何见教?”
那人笑了。
雨还在下,下得伞上也沙沙地响。
在雨中,他看见了刀光。
三百步外的刀光,劈开了雨,劈开了空气,也劈开暮色。仿佛流星驰落的那一瞬,明亮而耀眼。
瞬息间会有人期待于永恒么?会有人在凄凉而寒冷的长街上从黄昏走到清晨,只为了等待一个微笑么?
他不动。
一动也不动。雨却从伞上沿着柄淌下来。
伞上没有破洞。
他放开手,那把油纸象一只折翼的飞鸟,落到一边,横在积水中。
落下来时,伞连着伞柄成了两片,倒象本来就已分成两半了。
伞落在地上的时候,三百步外的那人突然倒了下来。
然后是刀声。
人倒在水洼里的声音,以及血流的声音。雨声。
三百步外,在那人倒下的地方,血象活物一般,沿着石缝,还在慢慢扩大。
他听到了身后有人拍手。
有人道:“好本领。一招击走蝠王,一刀格毙狮王,绝不是寻常之辈。”
他没有回头,道:“魔教五大法王,阁下想必是凤王?”
那人笑道:“正是在下。”
他道:“刚才在酒肆里你为什么不出手?”
那人笑,似乎他很爱笑,一点也没有了在酒肆里的落拓之感。
“我要等。
“我在等你的心乱。”
那人似乎怕他不明白,道:“你已交手两次,气势已尽,而你的心也开始乱。”
他慢慢地转过身。雨打在他头上,淋湿了他的头发,也让他的眼闪闪发亮。
他道:“五大法王,名不虚传。”
那落拓汉子道:“过奖。你籍籍无名,却如此厉害,那更让人佩服。我平生只佩服一个人,现在连你,有两个了。”
在那落拓汉子脸上,还是一脸沧桑,一脸落拓,却已添了一脸凄厉。
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动手?”
凤王也神色不异,道:“我对你的敬佩又增了一分。以你为敌,实在是我的不幸。”
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凤王一定还有话。
果然,凤王见他没有答腔,道:“以我为敌,却同样也是你的不幸。”
※※※
雨还在下。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浑身象是从水中出来的一样。
他半合上眼,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多美啊,这雨,这黄昏。
许多年前了,拉着她的手,与她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脚步没入石阶,如与蛩声相应。
他闭上了眼。
杀气越来越凄厉,身边的雨点也被逼得四射开去。
即使闭着眼,他也感觉得到凤王的行踪。
他慢慢地调匀呼吸,让自己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象水的波纹,绝无滞涩。
雨水打在脸上,冰冷而坚硬。
是不是会有人期我于远处?
他用心看着暮色。雨中,黑瓦白墙,一如蜃楼。可是,那个人影,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
凤王所说的“等你心乱”,果然没错。
他击退了那两人,并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他的心底早已开始如潜流汹涌。
现在,凤王的等待,已经让他的心乱了。
他的心已乱。
可是他并不惊慌。
他知道,在等待中,凤王也不会平静。
他站在雨中,而凤王却站在门口。
胜负只在一线间,而这一线却在他这一边。
他拔剑。
剑已出鞘。
在剑已出鞘的那一瞬间,他已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