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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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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栽赃给庄聆,那块玉佩自是最好的法子。每一个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那是她贴身的东西。莫说采葭亲口招出了是受她指使,就算采葭没招,那玉佩一出,庄聆也是有口难辩。

可在这盘棋里,那却实是翻盘的一颗子。因为从前记下的钱物往来档案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采葭在宫正司供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有今天在长秋宫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唯一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大约就是说那玉佩是我给她的。”可就是这最简单的一句假话,推翻了所有的真话,一切都逆转了。只要那玉佩是出自方才人之手,就不会再有人相信是庄聆指使她去下毒。

只能是方才人栽赃。

我凝神细细品着这整个故事,蕴起悠长笑意:“所以采葭是那灸甘草。”

“不。”庄聆摇头,“今天每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都是灸甘草。”

这话也不错,到底是众人或有意或无意地你一言我一语的推助,才将这一切敲成了定局,每一个人都是“引经”的使药。

“说起这个……”我悠长而叹,衔笑说,“姐姐用那样的法子告诉我打算,就不怕我会错了意坏了事?”

“赌一把么。”庄聆的神色很是无所谓,“能比你慌乱出错更坏事么?再者,那法子许是难懂了些,但我想着你充其量也就是想不明白罢了,若说会错意……我委实想不出还能会成什么意。”

我偏头琢磨一番,似是这样。那“君臣佐使”间的寓意我即便想不明白,也难再想出其他意味了。

“接下来是如何的打算?”我笑问她,她抿了一口茶,舒缓着气息悠哉哉答道:“用不着什么打算了。那玉佩是方才人给采葭的不假,其他的……也就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她执着茶盏上的白瓷盖在桌上一下下扣着,发着轻微的响声,细长的黛眉微微蹙了起来,徐徐道:“倒有一件事要劳你。”

“何事?”

她戚戚道:“采葭逃不过这一劫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一死。宫正司为了不出漏子,必定又是严刑审问。怡然若是插得上手,就让她行个方便,今晚,给采葭个机会,让她自尽了吧。”

我点头应下:“我会和怡然说,让她尽力安排。”宫中斗争你死我活,有时知是难逃一死,能死得痛快便是最大的企盼了。今日见到采葭时,她已是遍体鳞伤,再审下去就又要把那番罪再受一遍,未免太残酷。

傍晚时分,我到成舒殿拜见宏晅,自找了个由头将怡然支了出去,以便林晋把事情交代给她。心不在焉地研着墨,思绪千回百转。采葭可以死个痛快了,不仅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也免去了那许多繁杂心事纷扰,宫里多少人求之不得。

人人都是挣扎着活着,一次次疲惫不堪又一次次奋起再搏。我们自是有自己要争的东西,或是为了家族、或是为了荣华富贵,也或许只是像瑶妃那样为了和嫡姐赌一口气……总之个人有个人的道理。我有时会想,那些有命活到“寿终正寝”的嫔妃们,在咽气前的那一刻,是否会觉得这一世的斗争都值得,还是会笑自己就是个傻子?

“在想什么?”宏晅忽地出言问我,问得我一怔,手上顿了一顿又继续研墨,喃喃道:“在想采葭。”

“采葭?静昭容的那个宫女?”

我点点头:“是,她是聆姐姐从赵府带进宫的。”我停了一停,犹是说了那句我明知不该用在她身上的话,“没想到如此吃里扒外。”

宏晅未语,静默一瞬,只说:“郑褚说你今日去见过昭容了,她如何?”

这是这些日子来他第一次问及庄聆的境况。宫中嫔妃失宠、禁足大抵会遇到怎样的事,他多半是知道的,不问,是为了永定帝姬,更是为了公平处事。我知道他总需要有这样的权衡。

颌首间温婉而笑,带着些许欣然答道:“挺好的,是臣妾前些日子多虑了。本也该知道她是帝太后的侄女,这些个循例彻查的事该不至于让那些个下人轻看。”

“如此就好。”宏晅也似松了口气,视线移回手中的册子上,“禁足了有两个月,还是委屈了她,再则这事过去之后各处非议大概也免不了。等事情了了,朕想提她做昭仪,居九嫔之首,你觉得如何?”

他能为庄聆考虑到这些自然是好,我却担心仅提至同阶的昭仪而未晋位不足以压住六宫之口,思忖一番,和缓道:“禁足两个月,聆姐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到头来是个冤案。陛下若只是提她做昭仪,只怕六宫中多事的,会觉得陛下不在意她,才如此敷衍了事。”

他看向我:“那你的意思呢?”

“瑶妃薨了、琳仪夫人位晋了夫人,宫中四妃皆缺。聆姐姐入宫多年,从太子府到宫里,一直贤惠守礼,陛下不如……”

“不如封她为妃,算是给新宫嫔个表率,也让母后欣悦……你是不是想说这个?”他丢下笔淡看着我,“你知道么?朕现在最不爱听的,就是你给别人求荣求宠。”

正文 140

“臣妾也没说错……”我低低道,觑了他一眼;又说;“陛下觉得聆姐姐当不得这妃位么?”

他的面色愈发暗了,声音冷冷地道:“天天为别人求这求那;你自己就一点不在乎?”

分明话里有话。我低着头,语声闷闷的:“臣妾在乎那些干什么;陛下待臣妾好就行了。聆姐姐是有才有德的人;坐到妃位上也能服众;臣妾自知没本事争那个。”

“嘁……”他一声轻笑,“也就凭这一张巧嘴;朕若不吃你这一套呢?”

我翻翻眼睛:“那陛下废了臣妾啊。”

“胆子不小。”

“您刚知道?”

他作势抱拳:“早已领会;想当初,大哥在太子府……”

我登时明白他又要说什么,立时起身一福:“……臣妾告退!”

“回来。”他笑起来,擒住我的手将我拽了回去,“坐。”

我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又道:“陛下,臣妾是认真的。旁的宫嫔禁足两个月也还罢了,聆姐姐位列九嫔,又是因为毒害帝姬的罪名。宫里人多口杂,陛下还是维护着些好……再说,帝太后那边知道聆姐姐蒙了这个冤,也决计不会高兴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他摆手连连,似是听得很不耐烦般揉着耳朵,“待朕琢磨琢磨。”

多半是会答应的吧,不过总还要等这事了解了。

怡然那边办得很快,翌日一早,采葭“畏罪自戕”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庄聆已采葭自幼服侍她身侧为由,恳请宏晅准许她将采葭下葬。

感慨之余,我不得不叹一句采葭实在是好会算计。本是可以一死了之,她却在死前留下了一封血书。洋洋洒洒的百余字,道出如何受了方才人指使,虽是言辞模糊,但这毕竟是血书,留下了,就足以震撼人心。

死人是无法翻供也无法对质的,这是采葭最后的供状,论谁都只能凭自己判断信或不信,不可能再去问她。

“如是至此断了线索,方才人岂不逃过一劫?”婉然边是给我端上一小盏桂花藕粉边是道。那剔透晶莹的藕粉呈在半透明的薄瓷碗里,碗中细碎的桂花散着淡淡的香味。犹有些烫,我一下下舀着散去热气,悠闲道:“逃不过了,采葭死了,她就逃不过了。”

婉然微愣,我瞥她一眼,轻笑道:“刚开始查这事的时候,陛下就一举禁了聆姐姐的足——她可是位列九嫔。左不过是因为关乎帝姬安危大意不得,莫说是禁足,若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的结果必是赐死了事。”

因为相对于三年一选的嫔妃,皇子帝姬的命大意不得。

“这回聆姐姐把火引到了皇长子身上,陛下不仅会为永定帝姬逃过一劫而后怕,更要提防有人加害皇长子。罪名坐实与否,有这个嫌疑的人……都活不得了。”

何况还牵涉了庄聆,庄聆上面是帝太后。为了皇长子和永定帝姬也好、为了庄聆也罢,帝太后不会容下她了。

后宫里有太多的事这样。看在我们眼里是一回事,看在宏晅、帝太后眼里又是另一番模样。所以不管有多少真心、多少真情,很多事,是决计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的。

“万劫不复”四个字,往往来得太容易。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瞒宏晅的事,比他瞒我的事要多得多了。或者说,他瞒我的大部分事情,都还有点别的原因,抑或是怕我心烦不愿告诉我。而我瞒他的事,大部分只因同一个原因:为了自保。

“姐姐还是别把这事想得太顺利了,毕竟……还有个方美人呢。”

是,她虽是降了位失了宠,却还好端端地在那儿,还是方家的人。我轻然一笑:“她若还有点脑子,就莫要淌这浑水了。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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