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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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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鹤带着豆子落在后面,敛了嬉笑,语气还是带了轻浮:“哎呀!为礼数怪他还怪不过来呢!倒也难得,还叫了我一声小叔叔!”,说罢又自言自语:“《采苹》?十月芥菜,发春心了嘛!”

豆子更是不明:“谁发春心了?”

李青鹤一拍豆子的肩膀:“方才咱们赶下来,远远听见乐声,你习武,耳力过人,想必不会听不到?”

豆子拧眉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那么远,轻轻细细的,我还真没当回事。”

“这是文家小姐吹笛!”,李青鹤忽然肃着脸:“也不知打什么主意,难道是她家里人的意思?不至于啊,这等高门。”

豆子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说文家娘们发春心?对小存戟?哎哟!可真瞧不出来,这娘们小模样儿,还不带点儿扭捏劲。”

“嘿嘿!”,李青鹤闻言嬉笑两声:“这前后无人的,若不是你我都习了武,谁听见了?这文小姐,熟读诗书,扭捏不扭捏咱不知道,聪明过人是肯定的了。兄弟喂,我也是风月场里打滚出来的,越是此等念了些书的女人,耍起心思来越是要紧。”

豆子撇撇嘴:“我早说她味道不对!亏小爷还把她当个神仙似的。”

李青鹤一皱眉,只拉着豆子:“我说豆子,今日这事,你可别到处说,坏了人家的闺誉就不大好看了。只是你也瞧着些蕴月,那小子,整一个不开窍的疙瘩……”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才回到码头,却看见李存戟匆匆离开的背影。

李青鹤眉头一皱,转瞬嬉笑:“哎呀!这怎么说的?好不容易一天半天的休沐,还走水似的忙。”

豆子耸耸肩,没说话,两人才上船,正要问来龙去脉,皇帝的圣旨立即的就到了:着殿中侍御史江蕴月即刻到兵部衙门。

一干人也没得空多问,江蕴月连忙就由豆子陪着往兵部衙门赶去。

这还没到兵部,豆子就发现不同寻常!大白天的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到也罢了,沿街全是殿前司甲士,神情紧绷,兵刃在握。

豆子问蕴月:“小爷,今日不寻常啊!小存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狗皮膏药?”

江小爷正要说话,眼见着兵部衙门大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甲士,甚至于设了路障,蕴月整了整神色,正要上前报上姓名,却迎面来了一名内侍打扮、脸色略青的小个子拱手道:“江大人!小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来喜,陛下已然在内,请!”

“有劳指挥使,请!”蕴月头一回见殿前司的高官,又听见名字叫来喜,心道这皇帝起名也真是可乐,堂堂指挥使,全不脱欢喜~~~~当下里不敢耽搁,一路跟了进去。到了大堂,黑压压跪了百余人,皆是反手五花大绑。再往前,孔连昭跪着,身上衣裳凌乱,再前,车辰、袁天良跪着,旁边又是李存戟。

啧啧、这架势!又掐开了!

江蕴月一溜小跑,心里恨不得往这些人头上踩两脚,再加两口唾沫。话说,这天都热得快活不下去了,这些人不消消火、喷喷水,还吞那么多火药干什么?给皇帝见了礼,闪到一边,蕴月头才抬起来,看见祝酋英就在一边朝他一抹苦笑。

赵恪淡着一张脸正要说话,却又是得喜疾步上来:“启奏陛下,哗变军士共计一百二十六人,已全部缉拿,另肇事者四人,皆侯罪阶前。”

“着领头者上来回话!”赵恪语气不善。

不一会两名男子上来跪在赵恪跟前,赵恪扫了两人一眼,发现一人脸上多风霜又有狠厉,另一人则多少有些痞气。赵恪心里有数,便问那样子颇为狠厉的:“你,报上名来,何故聚众哗变、围攻兵部衙门?”

“小的东营马军司散指挥蒋英,今日休沐,小的同营中几位兄弟往东街里寻些乐子,遇上他们。他们!欺人太甚!”这名蒋英咬牙切齿说到这里,兀得上前一步,得喜当即一步跨前当在赵恪跟前:“大胆!”

蒋英立即现了着急神色:“陛下!小的!陛下给小的们做主吧!小的……”江英忽然颓了神色,满是愤懑无奈的语气:“家里的老婆孩子娘,全指望着小的,小的没有了活路。”

赵恪挥开得喜:“散指挥……蒋英……你要朕做主,便也要把话说明白!”

未及赵恪再问,另一男子却着急:“皇上勿听这厮胡闹!”

“大胆!”江蕴月喝道:“陛下未问话,那容你胡言乱语!”

赵恪闻言看了江蕴月一眼,沉思下便吩咐:“江御史,你来问!”

蕴月答应了,便半步向前:“蒋英,你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他们向我等炫耀他们的粮饷!”蒋英一脸绝望,兀得抬头:“小的家中田地去岁暴雨冲没了,领着家小一路走到京城,老娘活活饿死在路上,小女儿卖了当丫头……剩下老婆和两个儿子,小的没了活路才投军,也算升了上来当个小头,本以为也算安稳,可不料这禄粟一月下来不足半石……”蒋英堂堂七尺大汉说到这里,哽咽难言。

蕴月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真要叹一句,铜板曲死英雄!

话到这里蕴月知道这话问不问下去都没什么区别了。袁天良管兵部,粮饷、军械一把抓,自己的嫡系自然好说话,到了李存戟这里自然就没那么好相与了。帐下甲士随便往街上一走,差别就出来了,不平则鸣,人之常情!只是这东营马军也不过成了十余日,就闹出这等事情来,若非李存戟太无能,就是袁天良太急切。但照李存戟那脾气,似乎没什么道理压不住这群人啊~

难道……

蕴月赫然警醒,看着李存戟,若有所思:这李存戟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嘶~话说……蕴月几乎忍不住嘴唇打抖:话说、李存戟是特意纵容着蒋英这群人哗变?呃~这可是大罪、重罪啊!虽说皇帝有心纵容李存戟在朝堂耍耍刀枪,可至于这么大单么?

“微臣治军无方,引致哗变,请陛下治罪!”李存戟此时沉着声音表态了。

蕴月退后一步,和祝酋英不露痕迹对了一下眼神,看见祝酋英眼中满是忧虑。蕴月心里苦笑,若真如自己所猜,那李存戟这一招棋可比当初上表请求点兵厉害得多。如果说马军司是袁天良的根基,那么兵部钱粮牵涉的就是京畿禁军三衙,往深处讲,牵涉的是京城权贵在军中的利益,绝对是死穴。一旦中间涉及军饷的贪污,那么牵涉之大,不言而喻,这搞不好,东营马军没安抚下来,那边步军司、西营马军司就要相继而起,京城大乱!

果不其然,听完蒋英的话,赵恪从未冷过的脸,冷过九重玄冰。霎时间兵部大堂的气氛降至冰点,压得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袁天良跪在地上,二十年来头一回觉得心慌,心里不甘又极度不满:今日情形可不只是他袁天良一个人的事情,京城里但凡有些头面的人都往禁军里挤,人人都是他爹,个个都是他娘,全都指望着从他手里多掏些好处,这也罢了!出了事就指望着他自己一人扛了?没那么好的好事!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哼!”袁天良一声冷哼,来了个死不认账更兼恶人先告状:“你的人哗变,自然是你的罪!竟敢围攻兵部衙门,你李存戟不仅治军无方,还挑唆下属围攻朝廷!”

李存戟跪着,自来笑依旧挂着,让蕴月有种扯烂它的冲动:“启奏陛下,袁侍郎云微臣治军无方,微臣虚心受教。但存戟何尝挑唆下属?无非存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袁天良打定主意,脖子伸得比谁都硬,索性把话挑明:“李大人这话的意思是下官侵吞了东营的粮饷?哼!下官可是记得这军饷是按时按数出仓的!”

李存戟一声冷笑,寸步不让:“袁大人分明长着一张人脸,却鬼话连篇!”

袁天良当即大怒,腾一下站起来,腰间的佩剑“嘶”一声,剑锋瞬间如蛇信子舔过李存戟脖子,一线血痕立现。

几乎同时得喜、来喜、孔连昭、车辰轰的一声全部涌上来,兵刃声不绝于耳,冲突一触即发!

赵恪冷眼旁观,一脸漠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祝酋英一介书生,听闻李存戟这样说话,又忽然见剑拔弩张,真是目瞪口呆。

江蕴月挎着嘴角,对李存戟固然是见怪不怪,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刀戟相向来的还不是时候,不然就难收场了!顾不得许多,蕴月忝着脸,随手拣起一杯茶,掀了盖子,用手捞了一手水珠,带着观音菩萨般慈悲,周旋于众人,手里杨柳甘露般的茶水洒向冒火的诸位:“哎呀!好热、好热啊!哈哈!这天怎么就这么热呢!哈哈!”

霎时间,已然怒目相视、舞刀弄枪的几人脸上颈项上都挂了茶水珠子,身上的衣裳添了星星点点的茶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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