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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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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悠然响起。
锦王一抖袍袖,蹙紧眉头喊了副将去到楼栏外角落里深问,面色渐渐阴沉,神气荡然无存。
“怎么会?再查!”昭怀一拍楼栏,斩钉截铁地命令,副将领命而去。
他再转身时,目光却落在远处望向他的春晓面颊上。
她惊得惶然垂头抚琴,那本是断了两根丝弦的琴音杂乱,难以掩饰心绪。
这反是坚定了他的信心,冷冷笑笑,款款徐行走向她。
青光荧荧的烛影下,她纤纤弱弱一素衣女子,不过略有几分姿色,乍看来却也寻常,没有像寻常女子遭临大难时吓得魂飞魄散痛哭流涕已属不易,竟然还敢来在官兵面前悠然抚琴,而那琴是残弦不全的古琴,已难成曲调。更何况闲庭落花般几句轻言来要挟恫吓他这身份尊贵的钦差。
他腰间环佩轻碰,发出叮叮琮琮的脆响,和了若断若续的琴声,如房檐上的滴水打落在细瓷碗里,不经意中成曲的悦耳。
铜壶滴水,光阴杳然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响在楼下。
“殿下,殿下!寻到了,寻到赃物了,那十五箱黄金果然在金库里,藏去了暗室,被我们翻了出来。”
“可曾看仔细了?”锦王兴奋地问,满眼的志得意满,显得雄心勃勃。
“上了锁贴了封,正让人抬来请殿下验看。”副将说罢一挥手,不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只木箱被抬来,放下时砸得楼板微颤。
大哥瘫软在地上,春晓却倏然起身。
“不能动!”春晓惊得上前阻拦,“这是驸马府镇宅之宝物,不是什么寻常的金砖,若是见光,宝物散了灵气,一文不值!”她急得制止。
一阵臭气弥漫,也不知何处的臭气,随了风在绣楼里飘散。
“你们谁放屁了?”副将破口大骂,轮询质问,官兵面面相觑。
锦王掩了鼻挥挥手,示意副将说:“开箱!”
“若是开箱毁了珍宝,长公主那里如何交代?”春晓急得咬牙负气般身手拦在木箱前。
“若不是黄金,损坏的东西昭怀如数照赔!”他倒是豪爽大方。
众目睽睽下,那锁被劈开,箱盖一掀,一层层厚厚的油纸,揭开时臭气熏天。
“啊啊?”的一阵惊叫,箱子里的秘密见光,里面哪里有什么黄金砖,却是一团团奇臭无比黑油油的粪砖!
恶心得官兵作呕般争了后退,互相踩踏乱做一团,锦王也掩鼻退了几步,气得脸色惨白。
春晓反是惊了,掩了鼻愣愣半晌才寻思出些究竟。
分明她是吩咐菡萏寻些土坯砖头填满这十五只空箱子,金砖变土砖,如何土砖反是变成了粪砖?
天意!她想,一定是菡萏这疯丫头搞的明堂,真让人啼笑皆非。
定定神,强掩住笑意,她急得欲哭无泪地连声抱怨:“小女子如何告诫殿下,殿下也不信!这可如何是好?长公主殿下花了万两黄金请来老神仙做法买来的王母娘娘身边天狗的粪,是为皇后娘娘驱邪除病祈福用的,也不知锦王殿下是何居心,生生毁了这道场。”
她得理不饶人般地奚落,不依不饶。
昭怀气恨得咬牙,目光仿佛要生吞了她。明明被她诡计算计,反而还要故作糊涂地倒打一耙,天下竟然有如此狡黠的女子。
副将试探问:“殿下,那剩下的箱子,可还打开?”
他就不信这个邪!
“开箱!”昭怀吩咐。
“不能再开!”春晓惊慌失措地拦阻,“你已毁了一道法事,难道要都毁了不成?若是犯了天怒,伤了皇后娘娘的身子,你该当何罪!”
她还振振有词!
昭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这鬼丫头似乎知道他和正宫母子不和,有意寻了契机来算他一道。
“开箱!”他咬牙厉声喝道。
一阵叮叮铛铛乱响,楼下一只只箱子锁扣被砸开,臭气飘上绣楼。
昭怀的脸色渐渐煞白,冻玉一般的青灰色,生硬如铁,呆立在原地。
许久,倏然转身怒视她斩钉截铁道:“包庇窝赃,依朝廷律法同罪!”
他吓谁?春晓无奈挑挑眉梢一声叹,撩拨琴弦道:“不听人劝,自寻其乱。殿下出手好生阔绰,十万两黄金就只闻了一股臭气不见了踪影。可见真是天狗的粪臭,天帝身边的狗放屁都是值钱的。”
她满怀的恨意都发泄得淋漓尽致,不由得又去紧紧胸前合欢小襦,对这孟浪狂徒的胆大妄为还心有余悸。
他气得面色铁青,吼了手下再去搜查,她却闲然如落花摆弄古琴,不去看他。
查抄驸马府的各路人马相继灰溜溜回来禀告,搜遍全府一无所获,不见赃物。
春晓的偷眼留意锦王那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他极力掩饰目光中的失意怅惘。
若不是她早有提防之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哥此刻怕要在尚方宝剑下身首异处。
初次交锋,险胜一局!以牙还牙,以直报怨,也算打个平手。
眼下紧要的是将那惹祸的断头金子速速送出驸马府,图个安生。
春晓同大哥四目对视,目光中露出调皮的窃笑,大哥立时恍悟,张张嘴险些惊喜的喊出声,旋即又化作一副无赖的样子捶地痛哭流涕大喊:“昭怀,我要去告御状,告你滥用权职,假公济私,排除异己,私闯民宅,栽赃朝廷大员!看我那皇帝二舅可能轻饶过你!”
要说起做戏耍无赖的功夫,大哥至仁当属一流。春晓心中暗笑,对大哥的伎俩爱恨不得。这锦王一定满心失落,再被大哥一逼,更如失足坠马又被马狠狠踏上几蹄,沮丧之极了。
她却不失时机地提醒:“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殿下金口玉言,掷地有声,说话一定作数。是否抵押下什么信物,或立下张借据,以便小女子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好有个交待?”
她都觉得有些落井下石之嫌,愀然一笑。
锦王揉着拳不理会至仁的咆哮和她的纠缠,只凝神怅望他一直审视的残局评点:“人说棋局如战局。这执白者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心思细腻布局巧妙;执黑者心怀全局,看似略胜一筹,却也是以守为攻,少了些胆魄。这棋不到最后,难言胜负,往往一子即可扳平战局。”
信手拈起一枚白子重重按在棋枰上,“砰”的一声清响如叩在春晓心头。
他掸掸手,缓缓转身,深深一揖环顾左右,话却是对了抚琴的春晓说:“正邪自古如冰炭,总有水落石出之时,清者自清。昭怀奉旨行事,还会来。”
话音有些沙哑,掩饰不住沮丧失落,却踱步来到低头抚琴的春晓身边。
她心怦怦的跳,也不敢抬头,却低声浅笑道:“锦王殿下走好,下次若再来造府,有劳还是请走正门。驸马府猫呀狗呀的多了些,不识得殿下尊贵的身份,难免误当了贼冲撞了殿下。”
这话只他能听懂,她再抬头时,锦王已转身拂袖而去。

还金妙计

官兵如潮水退散,驸马府亭台池阁沉寂一如往昔。
踱步到棋枰旁,骤然间玉容失色,是那棋局,不曾料到那人只信手落了一子在星位上,竟然将白棋败局扳回,力挽狂澜。
心头一震,想不到这锦王殿下还是黑白高手,出手不凡,只这一子就下得绝妙,如若不是心思缜密布局高手,怕也没这份胆量敢走此奇招。
前月里同她对弈摆下此局未决胜负的表兄惊澜此刻身在皇宫中,怕始料未及半途杀入一人一子就乱了这盘未下完的棋的胜负。
这局棋她已苦守了一月有余,没能等来澜哥哥,却无意遇到另一位博弈高手。
棋逢对手反勾得春晓的心痒痒的,恨不得同此人一决高下。回想今日的较量,下得一手好棋的锦王怎么会行事咄咄逼人不留后手?该不是暗藏奇招,只是自己未能斟破?
“妹妹,金砖到底藏在哪儿了?”大哥至仁兴奋地问,谄笑着凑到她身边替她揉肩恭维,“爹爹就夸你狡诈似他。果然是痛快!痛快!让昭怀那小子吃了鳖!”
妆台前整理钗环的她倏然回头甩开大哥的手,面色惨白,话音都在颤抖:“哥哥就这般眼皮儿浅,没见过金砖吗?”手瑟瑟发抖,难以拾起发梳,只觉得周身寒气彻骨。索性立起身,压抑心中的那股怒火一股气排揎出来,“府里金银成山,大哥一世享用不尽,偏要去学傅家当‘官仓老鼠’偷挪官府的十五箱黄金?大哥自己作孽也就罢了,可曾想过爹爹一世英名,可想过母亲如何面对圣上?”
她又气又恨,牙关在打颤。如今总算明白为什么爹爹回到府里见到大哥如寇仇一样,不出几句话就大打出手,骂大哥是败家的孽障,果然如是。
见春晓沉了脸转去窗前望了沉沉暮色咬牙愤懑不去睬他,至仁一屁股坐在席上挑挑眉头轻笑道:“不就是十五箱金砖嘛,纵是我不去拿,自然也有旁人去动它。有谁傻到看了那黄澄澄的金砖在库里承尘?府里富贵逼人,你大哥却囊中羞涩,爹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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