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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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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腹地的尸骸也出现了,这些尸骸,被风沙剔得干干净净。有一具骆驼的肋骨惨白地张牙舞爪地向上伸展着,在人们面前既象是申述,又象是彰显它们所遭遇到的巨大灾难和最后难以描述的覆没。
热浪一阵阵扑来,象一个巨大的吸筒,把人体内的水分迅速吸干。无论如何补充水分都无法使人湿润起来,人的体力、精力极剧减退,什么都无法使人恢复到出发前的模样,恢复到精力充沛的状态。
单膺白、老百贼、韦蒲和几个响导走在最前面,仓庚、洗心玉紧随其后,曹简之作为监军,他走在队伍最后面。老百贼精力饱满,在沙漠中,老年人比年青人更具力量,在这单调的行军中,老百贼还能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当年穿越毛乌素的壮举。
“后来呢?”韦蒲仍记得老百贼得遇异邦女子相救之事。
“什么后来?”单膺白不解,他问。
韦蒲把老百贼昏迷在沙漠中一事说了一遍。
“嗬,还有这等趣事?是啊,哪后来呢?”
“不说了,不说了!”老百贼看看走在一旁的仓庚,有所顾忌。
仓庚冷冷地翘了翘唇角,不去理他。
“说说又何妨。”单膺白催促道。
见大家感兴趣,也触动了老百贼对那一段往事的回忆,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想起那个艾怨的眼神,老百贼不能自已,他讲了起来。
“……当时只是身体虚弱,有了水后,就苏醒过来。他们本来往东,我当时是到榆中。那女子见我身体虚弱,不忍弃我而去,又不知那地方已离榆中不远,要救人救到底。便与其父商议,遂送我北往。”
“有这等事?”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决非妄言。”
“她可能对大侠有意思了?”一响导打趣。
“也真亏她一路照看,才使我迅速恢复过来。到了榆中,我要去九原,他们要去雁门。那天晚上,客舍中,那女子偷偷跑来,哭了。不是吹的,当年我老百贼也是一介剑士,她求我带她走,愿伺候我一辈子。可当年,我……”老百贼说到这里,突然收住了口。
“你说呀!”一响导正听得入迷。
“说什么?说我和她?——我不是说了,我也是一介剑士,自有剑士的行事准则,我虽然感激她,却……”
“是不是前辈心中有什么人了?”单膺白敏感地猜测着。
“我拒绝了。——到头曼城去,怎能带着她?”
“后来呢?”
“后来她父亲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老百贼长叹了一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情景。女孩子被她父亲强行拉走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触。但此后,就一直成了他的心病,但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那一份难以忘怀的真情。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仿佛看见那女孩子一步一回头,热泪盈眶,似在述说着不尽的艾怨。“是啊,假如不是有仓庚……”每一想到这,他都充满着依依的留恋,感到自己有负了一个异邦女子的真情,而人生最宝贵的就是这一份难以割舍的真情!
“前辈真是有负人家了。”单膺白说。
“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一响导赞叹道。
“可我不这样想,”老百贼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自有她的归宿。”
“又在痴人说梦了!”仓庚刺了一句。
洗心玉却有些痴迷,她没想到师叔还有这样一段奇遇。
“算了,算了,不说了。”老百贼说,“有一个小故事,说是楚王张着繁弱大弓,搭着忘归利箭,到云梦之圃去射蛟兕,把弓弄丢了。从者要去寻找。楚王说:‘不用去寻找了,楚人丢了弓,楚人拾了去,何必去寻找!”
“这话说得真好。”韦蒲赞叹道。
“仲尼说得更好,仲尼说:‘犹未足,应该说,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就够了,何必一定要楚人!”
“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单膺白想了想,大悟,赞叹道,“先生真乃一哲人,晚辈感佩之极。”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争竞兮报国恩。”
沙漠被烈日烤得发烫,开始还说说话,到后来,仿佛身上那一张皮都是多余的了。那热气蒸腾起来,把人都要烤焦了,没人再想说话。嘴唇干裂发白,不停的喝水,但似乎不大有用。而太阳却不减低它的威力,反而因威力不及而愤怒起来,放射着它的一支支毒箭。有人因昏沉从马上掉了下来,有人中了暑。人们忙乱了一阵子,让他们苏醒。歇息一会,再把他们扶上马,继续前行。
西天那一轮巨大落日辉煌,这落日的余辉又显得分外绚丽。一个个巨大的沙丘,将它们的阴影投射到远处去,象一个个巨大的口,将一切都吞没掉。
行军已经三四天了,人困马乏,有些人已经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让他们醒来。他们留给了毛乌素更多难以忘怀的记忆,也装点了毛乌素更具令人生畏的形象。
随着人马的倒下,出发时的雄心壮志,燕然勒名,都已不再据有激励壮志的意义。“这是一个灾难,是一个把生命引向毁灭的灾难!”这种思想开始漫延。只是还没有到绝境,当生命还没有成为普遍牺牲的时候,权力尚能约束。但这对于约束者,对于单膺白、曹简之、仓庚、洗心玉无疑是个灾难——该是走出沙漠的时候,却没有走出沙漠。
然后又走了一天,他们依然没有走出沙漠,他们迷失了,这就是老百贼所说的妄诞、晕沙。人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错,被这沙漠搞糊涂了。当年,洗心玉曾怀疑过齐桓公讨伐孤竹国时,怎么就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现在,却不得不信。人,这个渺小的生物,从来就没有自知之明。“齐桓公有管仲,我们有谁?这个困境怎样才能走得出去?如果走不出去,后果会是怎样?”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对自己说。
迷失方向之后,人的头脑会一片空白,头脑会“嗡”地一下就大了,判断力会消失。所以当方向迷失之后,便难以以自身的力量使自己走出这个迷惑于你的世界,这是一种归命。你的结果就是惊慌,然后是失败,除非有突然的变故。
军中弥漫着一种焦虑
曹简之、仓庚再三追问老百贼:“难道你连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老百贼虽然玩世不恭,但他即使有记忆也没有用,沙丘在不断的变动,地貌象活的一样,不断改变,除非是永久性的标志。
“难道你连哪个仙子也记不起来了?”韦蒲焦躁地刺了一句。
“对呀,她是在哪里救了你?”曹简之认真地提醒道。
那个记忆在老百贼的记忆中很深,这触及到他生命中的话语,激活了他这一部分沉睡的记忆。
“是啊!”他想起来了,那是一片被风沙吞啮了的断垣残壁,他睁开眼睛时,看到那个女子是和她身边的这一片断垣残壁连在一起的。正是有这一片粗犷的断垣残壁的衬托,把那女子衬托得特别娇艳生动,才使他有那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但是,这不是那里。”他详细地描述了那片断垣残壁。
单膺白就立即决定,边行军边派人寻找。他马上派出不少斥骑,向西北,正北,东北方向去寻找。到了第二天傍晚,一探寻的斥骑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现了匈奴人。
“那你呢?”洗心玉立即着急起来。
“我没有被发现,我当时听到马叫,就匐匍在沙丘上……”
“多少人?”
“不知道看不到头。”
“怎么会有匈奴人?”曹简之紧张地问。
“不知道。”洗心玉一时也不明白。
“那我们怎么办?”曹简之又问。
“攻击他们。”韦蒲回答。
“这怎么行!”单膺白马上否定道,他强调说,“我们是来突袭榆中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什么都不应干扰它!”
“对,单将军说得对,”仓庚说,“我们应该从这里消失掉。然后绕过他们,顺着他们的来路,就一定可以走出这该死的沙漠。”
“是不是也会是象我们一样?”洗心玉持疑道。
洗心玉的这个判断非常准确。呼衍提梨和阿里侃正是因为前线韩右屠耆王久攻上郡不下,匈奴人又最忌持久战,在获得韩元亮准许后,将榆中守军集中了万余。在阿里侃的率领下,决定穿越毛乌素,夺下老儿盖,然后向纵深发展,去奇袭上郡的纵深腹地上地,切断上郡与北地的联系,来完成对上郡的合围。敌我双方走的都是同一步棋,只不过匈奴人太顺利了,因而天命不看顾他们罢了。
这天晚上,匈奴人宿营之后,秦军进行了强行军。单膺白除派了一支小队伍回老儿盖去通知李壶外,又派了几个游动哨,监视着匈奴人。“暴露目标者斩!”他发出了这样的将令。遂率领整支队伍悄无声息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绕过匈奴人,绕到匈奴人的来处。并不停息,无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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