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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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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用锄头在犁沟边翻出新土时,我把古代曾在这个天空下居住过的一个史籍没有记载的民族所留下的灰烬翻起来了,他们作战狩猎用的小武器也就暴露在近代的阳光下。它们和另外一些天然石块混在一起,有些石块还留着给印第安人用火烧过的痕迹,有些给太阳晒过,还有一些陶器和玻璃,则大约是近代的耕种者的残迹了。当我的锄头叮当地打在石头上,音乐之声传到了树林和天空中,我的劳役有了这样的伴奏,立刻生产了无法计量的收获。我所种的不是豆子,也不是我在种豆;当时我又怜悯又骄做地记起来了,如果我确实记起来的话,我记起了我一些相识的人特地到城里听清唱剧去了。而在这艳阳天的下午,夜鹰在我头顶的上空盘旋,——我有时整天地工作,——它好像是我眼睛里的一粒沙,或者说落在天空的眼睛里的一粒沙,它时而侧翼下降,大叫一声,天空便好像给划破了,最后似裂成破布一样,但苍穹依然是一条细缝也没有;空中飞着不少小小的精灵,在地上、黄沙或岩石上、山顶上下了许多蛋,很少有人看到过的;它们美丽而细长,像湖水卷起的涟漪,又像给凤吹到空中的升腾的树叶;在大自然里有的是这样声气相投的因缘。鹰是波浪的空中兄弟,它在波浪之上飞行视察,在空中扑击的完美的鹰翅,如在酬答海洋那元素的没有羽毛的翅膀。有时我看着一对鹞鹰在高空中盘旋,一上一下,一近一远,好像它们是我自己的思想的化身。或者我给一群野鸽子吸引住了,看它们从这一个树林飞到那一个树林,带着一些儿嗡嗡的微颤的声音,急遽地飞过;有时我的锄头从烂树桩下挖出了一条蝾螈来,一副迂缓的奇怪的、丑陋的模样,还是埃及和尼罗河的残迹,却又和我们同时代了。当我停下来,靠在我的锄头上,这些声音和景象是我站在犁沟中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到看到的,这是乡间生活中具有无穷兴会的一部分。
在节庆日,城里放了礼炮,传到森林中来很像气枪,有时飘来的一些军乐声也传得这样远。我远在城外的豆田之中,听大炮的声音好像尘菌在爆裂;如果军队出动了,而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整天恍恍惚惚感到地平线似乎痒痒麻麻的,仿佛快要出疹子似的,也许是猩红热,也许是马蹄癌,直到后来又有一些好风吹过大地,吹上魏兰德大公路,把训练者的消息带给了我。远远有营营之声,好像谁家的蜜蜂出窝了,因此邻人们依照维吉尔的办法,拿出了声音最响的锅壶之属来轻轻敲击,呼唤它们回蜂房去。等到那声音没有了,营营之声也住了,最柔和的微风也不讲故事了,我知道人们已经把最后一只雄峰也安然赶回米德尔塞克斯的蜂房了,现在他们在考虑涂满蜂房的蜂蜜了。
我感到骄做,知道马萨诸塞州和我们的祖国的自由是这样安全;当我回身再耕种的时候,我就充满了不可言喻的自信,平静地怀抱着对未来的希望,继续我的劳动。
要是有几个乐队在演奏着啊,整个村子就好像是一只大风箱了,一切建筑物交替地在嚣音之中一会儿扩张,一会儿坍下。然而有时传到林中来的是真正崇高而兴奋的乐句,喇叭歌唱着荣誉,我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痛痛快快地用刀刺杀一个墨西哥人,——我们为什么常要容忍一些琐碎事物?——我就四处寻找土拨鼠和鼬鼠,很想表演我的骑士精神。这种军乐的旋律遥远得像在巴勒斯坦一样,使我想起十字军在地平线上行进,犹如垂在村子上空的榆树之巅微微摇曳和颤动的动作。这是伟大的一天啊,虽然我从林中空地看天空,还和每天一样,是同样无穷尽的苍穹,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种豆以来,我就和豆子相处,天长日久了,得到不少专门经验,关于种植,锄地,收获,打场,拣拾,出卖,——最后这一种尤其困难,——我不妨再加上一个吃,我还吃了豆子,尝了味道的。
我是决心要了解豆子的。在它们生长的时候,我常常从早晨五点钟锄到正午,通常是用这天剩余时间来对付别的事情。想想,人跟各种杂草都还可以结交得很亲热很奇异呢,——说起这些来是怪累赘的,劳动的时候这些杂草已经够累赘的了,——把一种草全部捣毁,蛮横地摧残了它们的纤细的组织,锄头还要仔细地区别它们,为了把另一种草来培养。这是罗马艾草,——这是猪猡草,——这是酢酱草,——这是芦苇草,——抓住它,拔起它,把它的根翻起来,暴露在太阳下,别让一根纤维留在荫影中间,要不然,它就侧着身子爬起来,两天以后,就又青得像韭菜一样。这是一场长期战争,不是对付鹤,而是对付败草,这一群有太阳和雨露帮忙的特洛伊人。豆子每天都看到我带了锄头来助战,把它们的敌人杀伤了,战壕里填满了败草的尸体。有好些盔饰飘摇、结实强壮的海克脱,比这成群的同伴们高出一英尺的,也都在我的武器之下倒毙而滚入尘埃中去了。
在这炎夏的日子里,我同时代的人有的在波士顿或罗马,献身于美术,有的在印度,思索着,还有的在伦敦或纽约,做生意,我这人却跟新英格兰的其他农夫们一样,献身于农事。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要吃豆子,我这人天性上属于毕达哥拉斯一派,至少在种豆子这件事上是如此。管它是为了吃,或为了选票,或为了换大米,也许只是为了给将来一个寓言家用吧,为了譬喻或影射,总得有人在地里劳动。总的说来,这是一种少有的欢乐,纵然继续得太久了,也要引起虚掷光阴的损失。虽然我没有给它们施肥,也没有给它们全部都锄一遍草、松一遍土,但我常常尽我的能力给它们锄草松土,结果是颇有好处的,〃这是真的,〃正像爱芙琳说过的,〃任何混合肥料或粪肥都比不上不断地挥锄舞铲,把泥上来翻身。土地,〃他还在另一个地方写着,〃特别是新鲜的土地,其中有相当的磁力,可以吸引盐、力,或美德(随便你怎样称呼吧)来加强它的生命,土地也是劳力的对象,我们在土地上的所有活动养活了我们,一切粪肥和其他的恶臭的东西只不过是此种改进的代用品而已。〃况且,这块地只是那些〃正在享受安息日的耗尽地力、不堪利用的土地〃,也许像凯南尔姆·狄格贝爵士想过的,已经从空气中吸取了〃有生的力量〃。我一共收获了十二蒲式耳的豆子。
为了更仔细起见,也因为柯尔门先生所报告的主要是有身份的农夫的豪华的试验,曾有人表示不满,现将我的收入支出列表如下:
一柄锄头……O·五四
耕耘挖沟……七·五0——过昂了
豆种子……三·一二五
土豆种子……一·三三
豌豆种子……O·四0
萝卜种子……O·O六
篱笆白线……O·o二
耕马及三小时雇工……一.OO
收获时用马及车……0·七五
共计……一四·七二五元我的收入(patremfamilliasvendacem,nonemacemesseoportet),来自卖出九蒲式耳十二
夸特之豆……一六·九四
五蒲式耳大土豆……二·五0
九蒲式耳小土豆……二·二五
草……一·OO
茎……O·七五
共计……二三·四四元
赢余(正如我在别
处所说……八·七一五元
这就是我种豆经验的结果:约在六月一日,播下那小小的白色的豆种,三英尺长十八英寸的间距,种成行列,挑选的是那新鲜的、圆的、没有掺杂的种子。要注意虫子,再在没有出苗的位置上补种苗。然后提防土拨鼠,那片田地如果曝露在外,它们会把刚刚生长出来的嫩叶子一口气都啃光的;而且,在嫩卷须延展出来之后,它们还是会注意到的,它们会直坐着,像松鼠一样,把蓓蕾和初生的豆荚一起啃掉。尤其要紧的是,如果你要它避免霜冻,并且容易把豆子卖掉,那你就尽可能早点收获;这样便可以使你免掉许多损失。
我还获得了下面的更丰富的经验:我对我自己说,下一个夏天,我不要花那么大的劳力来种豆子和玉米了,我将种这样一些种子,像诚实,真理,纯朴,信心,天真等等,如果这些种子并没有失落,看看它们能否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能否以较少劳力和肥料,来维持我的生活,因为,地力一定还没有消耗到不能种这些东西。唉!我对自己说过这些话,可是,现在又一个夏季过去了,而且又一个又一个地都过去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读者啊,我所种下的种子,如果是这些美德的种子,那就都给虫子吃掉了,或者是已失去了生机,都没有长出苗来呢。人通常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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