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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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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将离,这就是你的目的么?”这一次,倒是沈知寒率先开口打破这沉寂。他仿似不愿意再正眼看她,扭头望向别处,面容上蒙着一层萧瑟的青灰,眉宇间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冷漠,字字指控般地历数着:“沈知寒没有活过来,你心中有气,便故意这么一番胁迫,让他从旁观看,以此折辱……”

方才被思云卿打断的错觉瞬间又回来了,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言语,甚至连那眉梢眼角透出的光晕,也与沈知寒如出一辙,极自然地就掐到了石将离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不,不是……朕其实没打算……朕只是……”她突兀地出声打断,莫名有些嗫嚅了起来,讷讷地开口,却懊恼自己解释不清楚。

沈知寒冷笑一声,眼角微挑,亮出一道摄人的光,以寒彻心骨的声音继续着,话越说越重,已经知道“沈知寒”这个名字就是她的软肋:“你得不到沈知寒,所以,你就把傅景玉当做一个玩物,肆意地玩弄欺侮,在你心里,玩弄傅景玉,是不是可以让你满足玩弄不到沈知寒的夙愿,给你别样的快感?!”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言语,就如沈知寒本人活过来了一般,而对于那毫不留情的指控,石将离明明有许多的辩驳,却全都生生卡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无意识地低下头,看自己那只罪恶的手。

方才,就是这只手抚在他的那处地方,更多是赌气罢了,感觉到他在她的掌心里有了一样的变化,于她而言,更多则是得意。不管怎么说,他是她的凤君,难道,给她摸一摸都不行么?若真要说什么玩弄欺侮,强灌他吃媚药,扒光他的衣裳,将他双手捆起来,看他欲火焚身纾解不得,这样,似乎才算得上罢——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是些什么下流的东西,石将离只觉手心一片无形的烧灼,不由咽了咽口水,而这时,恰逢那清冷的男声传入耳中,令她不免一惊,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假思索地,她应道:“我要沈知寒。”

听他冷哼了一声,她这才有些赧然自己的举动和下流的想法,带点笃定地重复一遍,像是刻意强调:“我只想要他一人。”

“你要,便就能得到?”沈知寒听她如是一说,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莫以为自己身为女帝,便就高人一等,你这般轻贱他人,就算沈知寒有一天活过来了,他也定然不会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做一个玩物——”

“不,不是做玩物,绝不是做玩物!”一下子,石将离便着了慌,急急地争辩,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对着的是“傅景玉”,便立即转过身去,望着那躺在床榻上的人,低声细语:“朕当初就对他说过,什么都可以依他……”

这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当初”,可对于这句话,沈知寒已是没有什么印象了。“若他的要求便就是离你远远的呢?”他努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的感情,就连身子也不自觉地僵直紧绷,尔后便是无声的冷笑:“你也能依了他的意思么?”

石将离哑口无言,愣在当场,心中像是扑起了一阵白雾,无边无际,一片茫然。

见她如此模样,沈知寒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扬起唇角,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还说什么都依他?!不过一句冠冕堂皇空话而已!”

“你!”被这么一刺激,本身蓄积的暑气还没散,如今石将离心里更是堵得慌,骤然把眉一棱,明明底气不足却又装作强硬,色厉内荏地斥道:“他若是醒来后与朕有什么分歧,朕自会依了他,而今——你又不是他,朕同他之间的事,无需向你做任何交代!”

尔后,像是已经惧怕了这种质问,她步履匆匆地夺门而出,不敢回头。

殿门外的水榭上,捧墨正等在那里,木讷地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见她这么突兀地冲出来,愣了一愣便就迎上来,启唇刚要说什么,可却被她那极少见的难看脸色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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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石将离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后,一连数日,沈知寒没有再见到她,料想,她大约是不愿再同他共处一室了罢,不过,倒是捧墨后来同几个影卫一起进来,将睡在榻上的沈知寒的躯体给抬了出去,也不知是送去何处陪她同睡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他那修长的手指在丝桐那七根冰蚕弦上有条不紊地滑动,琴音玎玲作响,动人心弦,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潮,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这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的确称得上是琴中上品,而一旁的白玉狮纽活环香炉里点着的是稀罕的“极品龙涎香”,清香在鼻端悠悠萦绕,仿若置身梦境,三魂七魄好象也随着那抹烟雾飞升了,而那琴声婉转清幽,七弦收拨,双耳暂明,音韵幽眇低回却又孤高傲然,令人心弛神漾。

“怎么,阁下今日又来看新鲜么?”

琴声未有丝毫慌乱,曲调也仍旧悠悠扬扬,可沈知寒却突然开了口,似是觉察了有人在悄悄靠近。

果不其然,那思云卿从檐下探出半边身子,如同一只优雅而灵巧地猫,轻轻一跃,无声地便落在了地上。“听你弹琴,倒的确是一种享受。”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见沈知寒无动于衷,继而狡黠地眉开眼笑,不动声色地打趣一般地邀功:“凤君,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这么一番冷脸相对,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罢?”

“哦?!”沈知寒仍旧垂着头轻抚琴弦,并不曾因思云卿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字字拿捏着分寸:“你倒是说说,我该要谢你什么?”

这男子那一日离开之时的言行举止,他也还记的清清楚楚,今日不请自来,定有内情!

“谢我那一夜为你解了围。”思云卿不怀好意地瞥了沈知寒一眼,目光闪烁,口吻虽然轻柔徐缓可言语却带着刻意的夸张,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说不定就被——”他识相地隐了后半句会令人不悦的言语,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连连叹息:“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一番场景,一个女人,居然对一个男人用强!”

听他提起那一夜的事,沈知寒虽然面色未动分毫,可心却不免一沉,自然不愿去回应。

可思云卿却像是越说越来劲了,竟是绕到沈知寒的面前,用唯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不无戏谑地道:“陛下她,当真如此饥渴?据我所知,那叫沈知寒的男人如今已是活死人,她却夜夜与其同塌而眠,也不知其间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

原本清幽的琴韵似裂帛般突兀地骤止,只余似有似无的颤音,动魄惊心,沈知寒极慢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眸微微一黯,口吻却仍是那么温宁淡定,嗅不出半点火药味,只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正色道:“你说这话,是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

“凤君何必如此草木皆兵?我不过单纯好奇罢了。”思云卿粲然一笑,眼眸微眯,可却隐隐能见到其间恍惚晃动着的一丝诡谲:“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吃了她这块肥肉,于你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你若使些风流手段,说不定她食髓知味,从此就会慢慢淡忘那沈知寒,你却为何一定要这般拿矫,摆清高架子给自己找罪受?”

沈知寒没有作声,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弦,而后,看似随手地一拂,随着琴弦颤动,琴音复又响起。“我不是什么油腥肥腻都能饥不择食囫囵下咽之人。”他直言不讳,那声音犹如瓦楞上的霜雪破碎之后,一簇一簇窸窸窣窣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你既是如此向往,那肥肉不如送你吃罢。”

“那你看我又像是个饥不择食囫囵下咽的人么?”思云卿挤挤眼眼,颇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意涎皮赖脸地凑近,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那一日骂她是种猪种马,如今又批她是油腥肥腻,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如何的暴跳如雷,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你胁迫你……”

这话里头的挑拨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沈知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遮住了眼中不曾为人所知的寒凛,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随口应道:“或许吧。”

思云卿不再做声,只在近处细细地将他打量了又打量,好一会之后才展眉一笑,眸间的狡黠更添了几许诡谲:“你不是傅景玉!”

这一次,他用的不是唇语,可是中唇缝里溜出的声音却极少,几不可闻。

沈知寒的心弦为之凄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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