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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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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何涣,那天在独乐冈被你丈夫打伤,换了身份……”
    阿慈眼中闪过一阵悲怒。
    “我并非有意要欺瞒你,那天你丈夫是从后面偷袭,我并没有看到他。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我想明白后,本要说,但嘴肿着,说不出话来,这两天能说话了,却又怕惊到你,因此始终不敢说……”
    阿慈身子一直颤着,听到后来,眼中滚下泪来,她忙伸手擦掉眼泪,低头转身,疾步出去了。
    何涣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幽暗空门,心中不知是悔,是怅,还是释然。
    呆卧在床上,他正在忐忑思虑,那个老妇人急匆匆赶了进来,是阿慈的婆婆蓝氏,这一阵她曾进来取过几次东西,却根本未看过何涣一眼。
    这时蓝婆却圆瞪着一双老眼,满是惊怒:“你是谁?!”
    “在下……在下名叫何涣,是府学学生。”
    “你好大的胆子!读的那些书全读到猪肠子里去了?竟敢装头扮脑,混到我家里来?”
    “老伯母恕罪,在下绝非有意欺瞒!”何涣忙坐起身子。
    “呸!”一口唾沫喷到何涣脸上,何涣却不敢去擦,蓝婆伸出皴皱的老指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痛骂,“到这时候了,你还装出个竹筒样儿来混赖?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这就走……”何涣忙翻身要下床,腿伤未愈,疼得一抽。
    “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臭气都没散,就想走?”
    “依伯母之见,该当如何?”何涣正挣着要下床,只得顿住。
    “你这等泼赖货,欺负我孤儿寡妇,抓你到官府,打断你腿,揭了你皮,发配三千里外,都抵不了你这罪过!”
    何涣吓得全身发软,忙连声求告:“伯母,我真的并非有意欺瞒,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受了伤,醒来就躺在你家床上。据我猜测,恐怕是你家女婿将我弄成这个样子……”
    “什么?”蓝婆顿时惊住,瞪着他,半晌才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恐怕是贪图我家门第家业。”
    “门第家业?你究竟什么来路?”
    何涣犹豫起来,他不愿说出家世,但若不说,恐怕难让蓝婆消气,便只得实言:“我家住在金顺坊嘉会苑。”
    “嘉会苑?何丞相是你的……”
    “祖父。”
    蓝婆眼睛睁得更大。
    “伯母若不信在下,可以去嘉会苑瞧一瞧,你女婿应该正住在那里扮我。”
    “好,我这就去!反正你也逃不掉。”
    下午,蓝婆回来了,何涣忙又坐起身子。
    蓝婆满眼惊疑愁闷:“那烂赌货果然在嘉会苑,我见他走出门来,虽然装出个富贵样儿,但那贱赖气几世也脱不掉。他那狗友胡涉儿也跟在身边。我向看门的打问,说他家公子前一阵头脸也受了伤,才刚刚好些……”
    何涣虽然早已料到,但真的听到,仍然浑身一寒,像是被人猛地丢进了阴沟枯井里,用烂叶掩埋了一般。
    蓝婆望着他,竟有些同情:“不能让这烂赌货这么便宜就得计,我去找人来抬着你,咱们一起去告官!”
    何涣正要点头,心里却随即升起一丝不舍,不舍这贫寒但轻松无重负之身份,更不舍……阿慈……蓝婆催道:“喂!你还犹豫什么?你堂堂宰相之孙,还怕他?其他的你不必担心,我已经问过媳妇了,你并没有玷污她的清白。”
    “但……毕竟我与她同……同床了这许多天……一旦告官,她的名节恐怕……”
    蓝婆一听,也踌躇起来,气叹道:“唉,这倒也是……我这媳妇命太苦,怎么偏偏尽遇上这些繁难……这可怎么才好?”
    何涣鼓足了勇气,才低声道:“她若是……若是不厌烦我……”
    蓝婆一惊:“你是说?”
    何涣抬起眼,快快说出心中所想:“我愿娶她为妻!”
    “这怎么成?”
    “只看她,若她愿意……”
    蓝婆张大了嘴,愣在那里。
    话说出口后,何涣也觉着有些冒失,自己和阿慈毕竟只相处了十来天,又没有说过话,是否自己一时情迷,过于仓促?
    自那天说出真相,阿慈再没进来过。何涣正好摒除杂念,躺在床上,反复思量,想起祖父所教的观人之术。祖父由一介布衣书生,最终升至宰相,一生阅人无数。致仕归乡后,他曾向何涣讲起如何观人,他说:“静时难查人,观人观两动,一是眼动,二是身动。”
    眼动是目光闪动之时,有急有缓,有冷有热,有硬有柔,以适中为上。但人总有偏移,极难适中,因此,以不过度为宜。目光动得过急,则是心浮气躁;过缓,是阴滞迟钝;过冷,是心狠意窄;过热,是狂暴猛厉;过硬,是冷心酷肠;过柔,是懦弱庸怯。
    至于身动,是举止。急缓,软硬,与眼动同。另外还有轻重之别。举止动作过重的人,性蛮横,多任性,难持久,易突变;而过轻的人,性狡黠,善隐匿,多伪态,难深交。
    何涣以祖父的观人法仔细度量阿慈,阿慈当是轻、缓、柔、冷之人。
    她的轻,绝非轻浮,也非隐伪,只是多了些小心,不愿惊动他人。
    她的缓,并非迟钝,除小心外,更因天性淡静,不愿急躁。
    她的柔,不是柔懦,而是出自女子温柔性情。
    她的冷,乍看似如冰霜,但绝不是冷心硬肠之人,看她这些天照料自己,丈夫虽然令她寒心,她却不忍置之不顾,换药喂饭时,再不情愿,也仍旧细心周至。
    这样一衡量,何涣心中顿时豁然:我绝非只贪图她的样貌容色,更是爱她的性情品格。
    至于门第身世,世间择婿择妻,无非看重富贵二字,对我家而言,这两个字值得了什么?我只需看重她的人,只求个一心一意、相伴终生。
    只是以他现在身份,没办法明媒正娶,但他想起祖父当年成亲也极寒碜,那时祖父尚未及第,两边家境都寒窘,只能因陋就简。父亲成亲,更加仓促,当时祖父远在蜀地为官,祖母在家乡病重,以为不治,想在辞世前看到儿子成家。母亲则是同乡故友之女,孀居在家,祖母一向看重她温柔端敬,并不嫌她是再嫁,自作主张,找了媒人,将纳采、问命、纳吉、纳成、告期、亲迎六礼并作一处,才两三天,就将母亲娶进门来,只给祖父写了封急信告知,祖父一向开通随和,并未说什么。何涣来京时,祖母和母亲都曾说过,信他的眼力,若碰到好的亲事,只要人家女儿人品心地好,他自己做主也成。
    于是,何涣便想了个权宜的法子,只用一对红烛,一桌简便酒菜,完了婚礼,只在心诚,无须豪奢。
    等蓝婆进来送饭时,他郑重其事说了一遍。
    “你这是说真的?”蓝婆仍不信。
    “婚姻岂敢儿戏?这两天,我反复思量过,才敢说出这些话。”
    “你这样的家世,婚姻能由得了你?”
    “我家中如今只有祖母和母亲,来京前她们说若有好的亲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我仍是不信,你真的愿意娶阿慈为妻,不是妾,更不是侍女?”
    “正室妻子。”
    “这样啊……”蓝婆皱起眉想了想才道,“我得去问问阿慈,她看着柔气,其实性子拗得很。上回招丁旦进来,她百般不肯,是我逼了再逼,最后说留下万儿,要撵她一个人出去,她才答应了。谁承想招进来这么一个祸患。这回我再不敢乱主张了。你等等,我去问问她——”
    蓝婆说着走了出去,何涣听着她将阿慈叫到自己房中,低声说了些话,始终听不到阿慈的声音。
    过了半晌蓝婆才又走了进来,摇着头道:“不中——阿慈说不得已嫁了两次,命已经够苦了,不愿再有第三次。”
    何涣一听,顿时冷了,他只想着自己如何如何,竟没有顾及到阿慈的心意,不但一厢情愿,而且无礼之极。
    “不过,她让我来向你道谢,多谢你能这么看重她。”
    “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看中于我?”
    “她说你是极好的人,是真君子,自己万万配不上你。”
    何涣一听,心又活转:“她是极好的女子,说什么配不配得上?求老娘再去劝说劝说,何涣并非轻薄之人,这心意也绝非一时之兴。”
    “我也这么说了,她说自己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但毕竟还是丁旦之妻,就算夫妻情分已尽,但名分还在,怎么能随便应许别人?若答应了你,不但自己轻贱了自己,连公子的一番深情厚谊也糟蹋了。”
    “那我去找丁旦,用我家京城全部家产,换他一纸离婚书契。”
    “你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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