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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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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前五式都是它的诱饵,一步步将我引进来,跌进它的埋伏,再怎么都应付不来。而且这攻势一旦得手,还将引出下一层危局,兵败如山倒。罢罢罢,这一局我认输!”田况将手里那枚白子投进了藤编的棋笼,发出一声弃城之响。馒头一般的脸涨得通红,这里虽然十分阴凉,他却满额是汗,抬手抹掉。
    “善哉。对弈一年多,终于赢一回。”乌鹭双手合十。
    “这一招,不是师父自己想出来的吧?”田况眼里含着不服。
    “田施主知我。这的确并非贫僧想出,是刚学来的。”
    “从哪里学来的?翰林棋院?祝不疑?晋士明?”
    祝不疑和晋士明是当今翰林棋院的两大国手。这几十年来,独占国手之名的一直是一位名叫刘仲甫的棋士,被誉为自唐代王积薪之后,几百年来第一人。然而,最近几年,祝不疑和晋士明两人崛起于民间,先后战败了刘仲甫。现在刘仲甫已亡,祝不疑和晋士明两人难分高下,同耀棋坛,都被召进宫中棋院做了棋待诏。
    田况也曾被诏入宫,但他托病辞谢,也从未和祝、晋两人交过手。满京城的人都盼着他们三人能较出高下。乌鹭这一招,棋艺极高,所以田况才有此问。
    乌鹭答道:“出自何人之手,贫僧也不清楚,只知它名号叫‘梅花天衍局’。”
    “梅花天衍局?原来这就是梅花天衍局!果然,果然……但它不该是一招,应是一局。”
    “田施主也听说了?贫僧听闻它是一局连环五招。可惜,多方探问,也只学到这一招,而且也似乎还不全。”乌鹭修为不浅,平日神色谦温,这时眼中却闪动惜与憾。不过随即便隐去,恐怕是为自己贪执而愧。
    田况的眼睛和嘴一起大张:“一局五招?每一招又至少三层攻守之式,那该是多少虚实变化?天下真有这等神局?”
    三人又赞叹了一番,赵不尤见已到饭时,便邀田况就近在东水门外的曾胖川饭店吃酒。
    两人拜别乌鹭,走到街口,正要进曾胖川饭店,旁边忽然有人唤道:“田先生,真巧啊!”
    是一个年轻男子,尖尖瘦瘦,一双细滑的眼,举着个旗招,旗上写着个“药”字,肩上挎着一只药箱。是街上游走卖药、看杂症的行脚医,叫彭针儿。他赶了几步凑过来,见到赵不尤,也缩着脖子笑着问好:“赵将军好!”
    赵不尤和田况都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停脚。
    彭针儿却紧随着道:“田先生,你那天教我的那一套棋法不是太灵,我去找别人下,还是输了。田先生再教我一套更管用些的招式吧。”
    田况有些不耐烦,随口道:“改天吧!”
    “您明早仍要去相国寺门边摆棋摊?”
    田况随口又胡乱应了一声,走进了店里,赵不尤也随即进去,彭针儿却仍在店外高声道:“那我明早去相国寺门边找您!”
    赵不尤和田况拣了墙角一个座,面对面坐下。
    赵不尤笑道:“你招了个棋徒?”
    田况勉强一笑:“哪里,被他缠不过,才胡乱教了两手。”
    这家的旋炙猪皮肉和滴酥水晶鲙最有名,赵不尤各要了一盘,又点了两份煎夹子和抹脏下酒。赵不尤知道田况虽然好酒,但酒量极小,饮不了几盅就醉,因此只要了一角青碧香酒,这酒劲力小,但酒味长。
    两人对饮了两盅,田况仍神往于“梅花天衍局”,酒虽入喉,却丝毫不觉,反复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神情如同庄子所云,河伯乍见汪洋大海,茫然自失。
    赵不尤心里念着章美和郎繁,便开解道:“田况兄不必过于当真,虽然乌鹭禅师不会说假话,但他也只是听闻而已。世上恐怕没有这等棋局。”
    田况黯然道:“若真有此局,我也就不必再下棋了。”
    赵不尤笑了笑,发觉一个人定力再强,只要到棋盘之上,就难断绝得失胜负心,乌鹭如此,田况也如此。两人一个归心于禅,一个尘视名利,却都因沉迷于棋,而难以真正跳脱出离,反倒比在尘世之中更执着。田况虽然并未与祝不疑和晋士明对过局,但据京中几位棋道高手臆测,田况棋力至少不会弱于那两位当今国手。然而今天一局,乌鹭只用了“梅花天衍局”的一招,便赢了田况,那么,创制这棋局的人,棋力必定远远高于田况和祝、晋三人。果然是天下之大,峰巅总在云之外。
    “不尤兄,你信不信‘世事如局人如棋’这句话?”田况忽然问道,才喝了两盅,他的脸已经泛红。
    “不大信。”
    “为何?”
    “世事也许如局,人却并非棋子。”
    “哦?怎么说?”
    “出身、禀赋、天分,甚至生死、寿夭、贫富、贵贱,或许都有命,都是局。而且,除开天命之局,更有人为之局。因此,世事如局说得至少不错。但是,人却不像棋子,棋子被执局者放到哪里,便只能在哪里。人却有取舍、进退,大局虽难改,己命却能择。就像‘梅花天衍局’,就算真有此局,你既可望洋兴叹,丧却斗志,也可视若无睹,依然故我。局虽在,但下与不下,如何下,为何下,都在人心取舍。若是真爱棋,见到这样天造神设之局,只会惊喜万分。若是计较得失胜负,便会被这一局吓倒惊退。因此,局虽前定,却能因人心而后变。”
    “好!解得好!是我太陷于得失,多谢不尤兄!”田况似乎有所觉醒,端起酒盅,“来,为不尤兄这番良言饮一杯!”
    赵不尤笑着举杯,两人饮下,又说了几句闲话,赵不尤才转入正题:“田兄,依你所见,郎繁之死,是否被某人设了局?”
    田况嘴里正嚼着块猪皮,忙一口吞下,泛红的脸也顿时有些发暗:“郎繁性子极拗直,他这性子,最不好欺,但也最好欺。外人一般极难让他生信,不过,一旦让他信了,就如箭矢离弓一般,再扳不回。这恐怕就是孔子所言‘君子可欺不可枉’吧。我这两天细想,或许是有什么人,瞅准了他这性子,让他信了什么理,他若是信了这理,就算赴死也绝不犹豫。”
    赵不尤心想,郎繁虽然拗,却绝不愚,要让他信,必得是正理。什么人让他信了这样的正理?又是什么正理能让他甘愿牺牲性命?至少,那人值得信任。郎繁轻易不结交人,他最信的是东水诸子。难道是章美?
    他又问道:“你可知道章美也去了应天府?”
    “哦?”田况眉头一颤,“他也去了应天府?”
    “嗯,我从一个船主那里打问到的,寒食下午,章美搭了他的船去了应天府?田兄是否知道其中原因?”
    田况忙摇头:“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章美为何要去应天府。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之前他没有丝毫异样?”
    “没有……或许有,但我没能察觉到。简庄兄他们也是。”
    宋齐愈坐在力夫店,望着河水出神。
    店主单十六端来了饭菜,一碗糙米饭,一碟青菜,一碟酱瓜,很清寡。宋齐愈却是吃惯了的,又有些饿,拿起筷子,就大口吞嚼起来。
    三年前,第一次来汴梁,他和章美、郑敦就是在这里下的船,上了岸,也是在这家力夫店吃的饭。郑敦一路上都说要好好尝尝汴京的菜肴,谁知这店里最好的也只是蒸鱼和烧鸭,且做得粗疏,连越州家乡一般的店馆都不及。三人都没太有胃口,章美和郑敦是因为失望,宋齐愈则是为了莲观。
    莲观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儿,在来汴京途中,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宋齐愈家中贫寒,勉强才凑了些盘缠,章美和郑敦便将就他,一起搭了一只顺路货船,船费还不到常价的一半。谁知过了应天府,来汴梁半途中,天已傍晚,那船主忽然变脸,说要加船费,不但要补足那一半多,还要再加三成。
    宋齐愈三人和船主争执起来,船上有十几个船工,全都围逼过来,郑敦仗着体壮,护住宋齐愈和章美,但才争执了两三下,他便被两个船工抓住,扔进了河里。随即,船夫们又抓住章美,也抛进河中。两人都不太会水,在河中挣扎呼叫,眼看要沉。宋齐愈急忙抓起身边的那个小包袱,一纵身,跳进了河里。那包袱里有个油纸卷儿,里面包着三人来京赴太学的解状文书,还有三人救急备用的银两。
    宋齐愈将包袱咬在嘴里,急忙游过去,先抓住了郑敦,揪住他的衣领,让他的头浮出水面,而后拽着他游向章美,章美已经被水冲开,幸而还伸着手臂在扑腾,宋齐愈拼力急游了一阵,才追上,伸手一把也攥住章美的后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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