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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东升-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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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柏特从来不曾如此高兴看见自己房间的实心橡木门。他疲倦地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拖延着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的时机,只为了待会能够更加享受那一刻。

「鲁柏特!可恶,你到底去哪里了?」

鲁柏特站直身子,转过身去,只见茱莉雅张开双手,热情地将他拥入怀中,根本没有等他回话。鲁柏特紧紧拥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飘逸的金发中。长久以来第一次,他终于感到欢愉,感到宁静。最后,茱莉雅推开鲁柏特,两人手牵着手,贪婪地凝视对方的目光。他们笑容满面,几乎使得嘴角疼痛。接着,茱莉雅的笑容消失,看着鲁柏特血迹斑斑的面孔,以及深深烙印其上的痛苦与疲倦的痕迹。

「鲁柏特,你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数百头恶魔蠢得胆敢阻挡我回到你身边。我现在没事了,真的。你怎么样,小姐?你看来过得不错。」

「我本来都很不错,」茱莉淡淡地道。「直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笨王子弄脏我的新礼服。」

鲁柏特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着她。茱莉雅的长袍既时尚又实穿,脸上化了最新的宫廷淡妆,柔顺的长发垂到腰际,只以一条简单的头巾绑在脑后,她的腰上佩戴一把长剑。

「这是你的剑。」茱莉雅道。「你在黑暗森林里交给我的,记得吗?」

「是,」鲁柏特道。「我记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淡而冰冷。茱莉雅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鲁柏特?」

「哈瑞德邀请我参加你们明天的婚礼。」鲁柏特道。

茱莉雅偏过头去,无法面对他的目光。「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也以为你死了。你不知道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的感觉。结婚这件事,我根本没得选择。至于哈瑞德……你不在的时候,哈瑞德对我很好。」

「是呀,」鲁柏特道。「我敢说他一定对你很好。」

茱莉雅突然转身,狂奔而去。鲁柏特自责地大力摇头。他为什么不懂得适时闭嘴?这下他必须去追她,向她道歉,然后……他的肩膀垂下来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她并没有否认自己要和哈瑞德结婚。鲁柏特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只看见空荡荡的一条走廊。他转过身去。

他打开房门,走入屋内,紧紧关上房门,然后上拴上锁。他背靠橡木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环顾自己的房间。十五尺见方,大部分的空间都被他的床铺、衣橱,以及脸盆占据。地板上铺着残破的地毯,但是墙面上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扇门通往他的私人厕所。鲁柏特不是个注重物质生活的人,这间卧房对其他人或许简陋,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身为王子,他有权入住设有数个房间的寝宫,并且拥有十几名仆人,但他从不要求仆人服侍。仆人只会在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打扰他,再说,一个人一次能住几个房间?

鲁柏特朝床铺走去,接着又回来检查门是否锁紧。他同时也检查一遍铁制门闩,一次又一次地以拇指确认门闩有插到底。打从第一次从黑暗森林回来,鲁柏特就很庆幸自己的房间没有窗户,这表示他只需要留意房门就好。只要手中有剑,再多恶魔他也不怕,但是打从第一次进入无尽黑夜之后,他就开始害怕有东西会趁他睡觉或是手无寸铁时突然偷袭。他走到衣橱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度向自己的恐惧投降。他以肩膀顶住巨大的衣橱侧面,慢慢将它推到门前,挡住房门。一切设置完毕后,他才终于摇摇晃晃地来到床前坐下。

放脸盆的木架上摆着一盏油灯,燃烧着稳定的火焰。床头柜上摆有两块小铁架,里面放着没有点燃的蜡烛。鲁柏特拿起油灯,点燃两根蜡烛,然后将油灯放回木架上,轻手轻脚,深怕弄熄其中的火苗。他无法忍受半夜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他慢慢解开剑带,将之放在床边的地上,必要时可以随时取用。最后,他默默坐在床上,凝视着眼前那面平淡乏味的石墙。

蓝月已经变成满月。黑暗将会吞噬森林王国,只因他没能及时回来,而茱莉雅……

我本来可以爱你的,茱莉雅。

鲁柏特躺在床上,身穿血衣,逃入睡梦中。他的梦境黑暗无比,不得安宁。

◇◇◇◇

达利尔斯大人口中念念有词,匆忙地在漆黑的通道中奔走。微弱的声音回荡于两边厚重的石墙之间,似乎在他离开许久后依然余音绕梁。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听见老鼠躲进墙洞里让他通过的细碎声响。达利尔斯并不理会它们。老鼠体型太小、胆子太小,只要随时移动,就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前方的黑暗中浮现一道微弱的光芒,有如无月夜空中的一颗孤星。达利尔斯停止奔跑,动也不动地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偷看面前那道摇曳的光源。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四周一片死寂。片刻过后,达利尔斯自衣袖中拔出匕首,缓缓开始向前移动。

一道道混浊的金光自通道墙壁上方的通风管中洒落,让一块布满铁锈的栅栏切割成十几道光线,照亮空气中翻飞的尘埃及煤灰。达利尔斯趴在光源下,紧张兮兮地轻咬下唇。如此明亮的光线代表此刻他非常接近城堡中有人烟的区域,而这又表示这里有食物、清水,以及向敌人复仇的机会,但他必须小心。打从躲入城堡墙壁中复杂的密道和通风管道系统里后(多久以前?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就一直很害怕再度踏入城堡。即使终于遭受饥渴所逼必须暂离通道时,他也随时害怕会被国王的人发现捕获。他毫不怀疑守卫会将他当场格杀。如果是他的话,就会下达格杀令,因为这是合理的决定。于是他只有在必要的情况才会离开密道,趁着附近绝对没人的时候偷偷从隐藏暗门或是通风口里溜出。他偷取面包、肉,以及红酒,一次的量绝不多到会被人发现,但也绝对无法满足自己清醒时腹部中所传来的饥饿折磨。

达利尔斯瞪视面前的金色光芒,压抑一股只为了再度沐浴在光明中而冒险进入城堡的冲动。密道中的黑暗洒落在他的身上,有如流水不断滴落在巨石上,一点一滴地侵蚀他的心智。达利尔斯无声呐喊,固执地摇了摇头。他还不能离开黑暗。时候还没到。他曾立誓待在黑暗中,直到他的黑暗主人召唤他离开为止,代价就是换取复仇的力量。真正的力量。巫师的力量。他可以感受到这股力量在体内燃烧,一天一天成长。黑暗之主已经将他体内长久以来受人忽视的魔法,凝聚成可怕的力量。达利尔斯微笑。再过不久,他的力量将会光彩夺目,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黑暗,展开复仇。在那之前,他必须等待。他想要再度行走于光明之中,但是复仇的欲望却更加强烈。强烈太多了。

达利尔斯踏入金色光芒的照射范围,蹑手蹑脚地偷瞄通风管外。光线令他双眼疼痛,眼泪自他肮脏污秽的脸庞上流下,但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过了一会儿,他的脚踝开始疼痛。他尽可能忽略那股疼痛,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离开通风管边,以及那道慰藉人心的金光。他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考虑当前局势,然后伸手进入袖管中,掏出最后一根宝贵的蜡烛。他用匕首敲击通风管的金属栅栏,利用击出的火星点燃蜡烛。密道突然之间仿佛活了过来,好像它一直等待着最后一点光芒来让自己变得更加真实。达利尔斯脑袋一缩,只觉密道的天花板仿佛塌下来了。突如其来的光芒令他看清密道有多么狭窄,四周的墙壁似乎都在转眼间向内挤压而来。达利尔斯步履蹒跚地团团乱转,触目所及尽是古老的石墙,而且和他相距不过几寸之遥,冷汗自他脸上滑落,惊慌感油然而生,他呻吟、哽咽,漫无目的地拍打双手,不停原地转圈,无法停下脚步。他被活埋在城堡的石墙中,远离光明和自由。他突然张嘴尖叫,出拳击打面前的墙壁,接着双脚一绊,跌倒在地,躺在肮脏的密道地板上默默哭泣。他在黑暗中躺了一段时间,除了自己的惊恐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接着哭泣声随着恐惧的离去而慢慢消逝,只留下一股简单而强烈的疲惫感。他坐起身来,以手背擦拭脸上的泪水。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他摊开手掌,发现最后一根蜡烛已经被压成乱七八糟的蜡堆。

达利尔斯闷哼一声,抛下蜡堆。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走回金光照耀的范围内。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很希望能够照照镜子。他常常想象自己究竟变得有多狼狈。从长袍松垮的情况判断,自己显然消瘦许多,不过他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外形还有其他改变,只是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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