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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难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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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礼拜,我在这条河里来来回回,”他说,“礼拜二我在命运之河,次日在理想之河,礼拜五我和妻子开车去鲁拉维洛看一个病人。那里的人没有看到病



人被治愈,”他说着,脸微微涨红了一下,“我从没说过他们能。” 



 他说话的时候,一个扑闪着翅膀的身影以蝴蝶般的姿态向前飞去——一个老妇人舞动着双臂,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的脑袋。她在岸边俯下身去,用双臂搅动河水。然后她弯得更深,把脸埋进水里,最终她直起了身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双臂仍舞动不止,她睁眼瞎般地转了一两圈,有人伸手把她拽回了人群。 



 “她这个样子有十三个年头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把这顶帽子拿去,把钱给这个孩子。他来这儿就是为了钱。”这声叫喊是冲着河里那个年轻人的,出自一个壮硕的老者之口。他坐在一辆长长的灰色老爷车的保险杠上,像块隆起的石头。他头戴一顶灰帽,帽子一边罩住了一只耳朵,另一边翘起,露出左边太阳穴上一个紫色的瘤子。他坐在那里上身前倾,双手垂在两膝之间,一双小眼睛半睁半闭。 



 贝富尔看了他一眼,马上钻进康宁太太衣服的褶缝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河里的年轻人瞟了老者一眼,扬起了一只拳头:



 



“你信仰耶稣还是魔鬼!”他叫道,“你倒是说清楚! ”



 “我亲身经历过, ”人群中传来了一个神秘的女人的声音,“我亲身经历过,我知道这个牧师能治病。我见识过!我声明我信仰耶稣。 ” 



 牧师迅速举起了双臂,把他先前说过的关于河流和基督之国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老头坐在保险杠上,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贝富尔不时从康宁太太身下抬起头看上他一眼。 



 一个穿棕色外套、工装裤的男人上前很快地把一只手浸在水里,甩甩手,然后仰身站起。一个妇人把婴儿抱到岸边,掬水去泼婴儿的脚。一个男人走到岸边坐下,脱去鞋子,蹚入水中,在水里站了几分钟,尽力把头向后仰去,然后蹚回岸边,把鞋子穿上。牧师始终都在唱赞美诗,似乎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的歌声一停,康宁太太就举起贝富尔说:“听我说,牧师,今天我从城里带来了一个男孩,我是他的保姆。他妈妈病了,他希望你能为她祷告。还真巧——他也叫贝富尔!贝富尔, ”她转身望着身后的众人说,“和他同名。这还不巧吗?” 



 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贝富尔扭头冲她身后一



张张望着他的脸笑了起来。“贝富尔。”他洋洋得意地高声宣布。 



“告诉我,”康宁太太说,“你受过洗没有,贝富尔?” 



 他只是笑,却不答话。 



 “我怀疑他没受过洗。 ”康宁太太冲牧师扬了扬眉毛说。 



 “把他抱过来。 ”牧师说完向前迈了一大步接过了他。 



 牧师把他抱在臂弯里,凝视着那张欢笑的脸庞。



贝富尔骨碌碌转着眼珠,一副滑稽样,把脸向前凑近牧师的脸。“我叫贝——富——尔,”他用浑厚的声音大喊,舌尖在腮帮里转来转去。 



 牧师没有笑。他皮包骨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细细的灰眼睛里映出了几近无色的天空。坐在保险杠上的老者纵声大笑,贝富尔紧紧攥住牧师的后领。他脸上早就没了笑容。他突然醒悟到这不是在闹着玩。



在他住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是闹着玩。从牧师的脸上,他一眼看出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不是在闹着玩。“我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飞快地说。 



 “你受过洗没有?”牧师问。 “什么是受洗?”他叽咕。 “要是我给你施洗,”牧师说,“你就可以进入基督之国。孩子,你要在受难河里浸洗,要在生命的深河里漂流。你愿意吗?” “我愿意。”孩子说,随即想到:这样我就不用回家了,我要沉到河底去了。 



 “你会跟以前不一样, ”牧师说,“你会知道数数。 ”然后他转身面对人群,开始讲道。贝富尔看着他身后炽热的太阳撒在河里的碎片。冷不丁,牧师说:“好,我现在要给你施洗了。 ”随即抱紧了他,把他的身子倒转过来,把脑袋插入水中。牧师把他浸在水里,口中念着洗礼经文,然后又猛地把他提起来,冷冷看着这个拼命喘气的孩子。贝富尔眼前一黑,瞳孔散大。“你现在开始数数吧,”牧师说,“之前你还没数过数。 ” 



 小男孩吓得哭都哭不出了。他吐出了嘴里的泥水,用湿漉漉的袖子去擦脸和眼睛。 “别忘了他妈妈。”康宁太太叫道,“他希望你能为他妈妈祷告。她病了。 ” “主啊,”牧师说,“我们为一个没在场声明信仰的痛苦的人祷告。你妈妈生病住院了吗?”他问,“她痛苦吗?” 



孩子干瞪着他。“她还没起床呢,”他呆呆地高声说,“她喝醉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他听到太阳碎片撞击水面的声音。 



 牧师的表情既愤怒又惊愕。他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天空在他眼里阴沉下来。岸边传来一阵狂笑,帕勒戴斯先生叫道:“哦!去治那个醉酒的痛苦女人吧。 ”说完用拳头猛砸自己的膝盖。 



 “他今天待晚了一点。 ”康宁太太领他站在公寓门口,直盯着里面正在举行的派对说,“我猜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了。 ”贝富尔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半睁着,流着鼻涕,张嘴呼吸。那件湿漉漉的外套向一边垂下来。 



 那个应该就是她了,康宁太太判断。黑裤子——黑绸长裤,夹趾拖鞋,涂着红色蔻丹的脚趾。她躺在半边沙发上,两腿交叉高高翘起,头枕在胳膊上。她没起身。 



“你好啊,哈里,”她说,“今天玩得高兴吗?”她生着张苍白的长脸,头发平滑,没有卷烫,泛着迷



人的浅黄色,一头直发都向后梳去。 



 父亲走开去拿钱。房间里还有两男两女。一个蓝紫色小眼睛的金发男人坐在椅子上凑过来说:“喂,哈里,老兄,今天玩得开心吗?” 



 “他不叫哈里,他叫贝富尔。”康宁太太说。 



“他叫哈里。”她躺在沙发上说,“谁听过贝富尔这个名字?” 



 小男孩站在那里要睡着了,脑袋越垂越低,突然他猛一仰头,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上下眼皮粘住了。 



 “今天早上他告诉我他叫贝富尔。 ”康宁太太惊叫道,“和我们的牧师同名。我们今天一天都在河边听讲道,看牧师治病。他说他叫贝富尔,和牧师一个名儿。



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 



“贝富尔!”他母亲说,“我的上帝啊!这是个什么名字啊。” 



 “那个牧师就叫贝富尔,方圆几里没有比他更好的牧师了。”康宁太太说,“而且,”她挑衅地说,“今天上午他给这孩子施了洗。 ” 



 他母亲一下子坐了起来。“哦,好大胆子啊!”她



嘀咕。 “而且,”康宁太太说,“他能治病,他为你做了祷告,希望你早日病好。 ” “病好!”她几乎就要叫起来了,“看在基督的分上,好什么好?” “你的病痛啊。”康宁太太冷冷地说。 父亲拿钱过来,正站在康宁太太身边,等着把钱



给她。他眼里布满一道道红血丝。“接着说,接着说, ”他说,“她的病痛,我倒想多听听看。真正的病因还没……”他挥了挥手中的钞票,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通过祷告来治病倒是很便宜。”他咕哝。 



 康宁太太站了一会儿,注视着房间,像一具看透了世情的骷髅。然后,她没拿钱就转身关上了身后的大门。父亲转身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其他人齐刷刷看向哈里。小男孩踉跄着走向卧室。 



 “过来,哈里。 ”他母亲说。他机械地转过身子向她走去,眼睛还是那样虚眯着。“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待他走到面前,她问,然后伸出手去扯他的外套。



 



 “我不知道。”他小声说。 “不,你知道的。 ”她口里说着手上感觉到外套一



边重一边轻。她拉开内衬拉链,掉下来一本书和一条脏手帕,她手快接住了。“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不知道。”他说着伸手去抢,“它们是我的。



她给我的。” 



 她把手帕一丢,高高举起那本书不让他够到,自己瞧了过去。一秒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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