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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逑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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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缓急,人所时有’,又闻‘为人,恩仇不可不明’。故古今侠烈之士,往往断首刳心而不顾者,盖欲报恩复仇也。侄女虽一孤弱女子,然私心窃慕之。就如前日侄女静处闺中,未尝不遵王法,不畏乡评,而越礼与人授受也,奈何人心险恶,忽遭奸徒串同党羽,假传圣旨,将侄女抢劫而去,此时王法何在?乡评何在?即至亲骨肉又安在?礼所称‘男女授受不亲’者,此侄女向谁人去讲?当此九死一生之际,害我者其仇固已切齿,设有救我者,其恩能不感之入骨耶?这铁公子若论踪迹,虽是他乡外郡,非亲非故的少年男子;若论他义气如云,肝肠似火,比之本乡本上,至亲骨肉,岂不远及百倍!他与侄女,譬如风马牛不相及,只因路见不平,便挺身县堂,侃侃正论,使侄女不死于奸人之手,得以(他)保全名节还家者,铁公子之力也。今铁公子为救侄女,触怒奸人,反堕身陷害,被毒垂危,侄女若因小嫌,不去救他,使他一个天地钟灵的血性男儿,陷死在异乡,则是侄女存心与豺狼何异?故特接他来家养病,病好了送他还乡,遮几恩义两全,这叫做知恩报恩,虽告之天地鬼神,亦于心无愧。什么外人敢于议论纷纷,若要叔叔遮盖!叔叔果若念至亲,便当挺身出去,将这些假传圣旨抢劫之徒查出首从,惩治一番,也为水门争气,莫比他人只畏强袖手!但将这些不关痛痒的太平活来责备侄女,似亦不近人情,教侄女如何领受?”
水运听了这一番议论,禁得哑口无言,呆了半晌,方又说道:“非是我不出力,怎奈我没前程,力量小,做不来。你说的这些话,虽都是大道理,然君子少,小人多;明白的少,不明白的多。他只说闺中一个女儿,怎留一个少年男子在家,外观不雅。”冰心小姐道:“外观不过浮云,何日无之?此心盖人之本,不可一时少失,侄女只要清白不受点污,其余如何,顾不得许多,叔叔慢慢细察,自然知道。”
水运自觉没趣,只得默默走了过去。只因这一走,有分教:瓜田李下,明侠女之志;暗室漏屋,窥君子之心。不知水运回去,又设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07回 五夜无欺敢留髡以饮
诗曰:
莫讶腰柔手亦纤,蹙愁戏恨怪眉尖。
热心未炙情冰冷,苦口能听话蜜甜。
既已无他应自信,不知有愧又何嫌。
若教守定三千礼,纵使潜龙没处潜。
话说水运一团高兴,走过去要责备冰心小姐,不料转被冰心小姐说出许多大议论,压倒他口开也开不得,只得默默走了回来,心下暗想道:“这丫头如此能言快语,如何说得他过?除非拿着他些毛病方好。”正想不了,过公子早着人来请,只得走去相见,先将铁公子果然是侄女儿用计,移了来家养病之事,说了一遍。过公子听见,不觉大怒道:“她是个闺中弱女,怎留个少年男子在家?老丈人,你是她亲叔叔,就该着实责备教训她才是。”水运道:“我怎么不责备她,但她那一张嘴,就似一把快刀,好不会说!我还说不得她一句,他早引古援今,说出无数大道理来,教我没处开口。”因将冰心小姐之言,细细述了一遍。过公子听了,顿足道:“这不过是养汉撇清之言,怎么信得他的?”水运道:“信是信他不过,但此时捉不着他的短处,却奈何他不得。”过公子道:“昨日成奇对我说,那姓铁的后生,人物到甚是生得清秀,前日在县尊公堂上,他只因看见你侄女的姿色,故发作县令,希图你侄女感激他,以为进身之计。就是你侄女接他来家养病,岂真是报恩报德之意?恐是这些假公之言,正是欲济其私也。今日这一孤男,一个寡女,共居一室,又彼此有恩有情,便是圣贤,恐亦把持不定。”水运道:“空言揣度,便如何肯服。莫若待我回去,今夜叫个小丫头,躲到他那边,看他做些什事,说些什话。倘有一点差错处,被我们拿住,他便强不去了。”过公子道:“这也说得是。”
水运因别了回来,挨到黄昏以后,悄悄开了小门,叫一个小丫头闪过去,躲在柴房里,听他们说话与做事。那小丫头听了半夜,只等冰心小姐进内去睡了,他又闪了过来,回覆水运道:“那个铁相公,病虽说略好些,还起来不得,只在床上坐着,粥都送到床上去吃。”水运问道:“小姐却在那里?”小丫头道:“小姐只在大厅上,看众姐姐们煎药的煎药,煮粥的煮粥。”水运又问道:“小姐可进房去么?”小丫头道:“小姐不见进房。”又问道:“那个铁相公可与小姐说话?”小丫头道:“并不听见说话。只见一个小丹哥出来传话;‘请小姐安寝,莫要太劳,反觉不安。’”水运道:“小姐却怎样回他?”小丫头道:“小姐却教众姐姐对铁相公说:‘小姐已进内去了。’其实小姐还坐在厅上,只打听得那相公睡着了,方才进内里去。我见小姐已经进去,没得打听,方悄悄走转过来。”水运听了,沉吟道:“这丫头难道真个冰清玉洁,毫不动心?我不信。”因教小丫头第二夜、第三夜,一连去打听三四夜,小丫头说来说去,并无一语涉私,弄得水运设计,只得回覆过公子道:“我教一个小丫头躲过去,打听了三四夜,惟有恭恭敬敬,主宾相待,并无一点差错处。舍侄女真真要让他说得嘴响。”过公子连连摇头道:“老丈人,你这话只好耍呆子。古今能有几个柳下惠?待我去与县尊说,教他也签拿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去,只消一拶,包管真情直露。那时莫说令侄女的嘴说不响,只怕连老丈人的嘴也说不响了!”水运道:“冤屈杀我,难道我也瞒你?据那小丫头,是这样说,我也在此猜疑,你怎连我也疑起来?”过公子道:“你既不瞒我,可再去留心细访。”水运只得去了。
过公子随即来见县令,将铁公子果是水小姐移去养病,并前后之事说了一遍,要他出签去拿丫鬟来审问。县尊道:“为官自有官体,事无大小,必有人告发,然后可以出签拿人。再无个闺阁事情尚在暖昧,劈空竟拿之理。”过公子道:“若不去拿,岂有老父母治化之下,明明容他一男一女在家淫秽,有伤朝廷名教之理?”县尊道:“淫秽固伤名教,若未如所说,不淫不秽,岂不又于名教有光?况这水小姐几番行事多不可测,这一个铁生,又昂藏磊落,胆勇过人,不可寻常一概而论。”过公子道:“这水小姐,治晚为他费了无数心机,是老父母所知者,今竟视为陌路;这铁生毫无所倚,转为入幕之宾,教治晚生怎生气得他过?”县尊道:“贤契不必着急。本县有一个门子,叫做单祐,专会飞檐走壁,钻穴逾墙,竟为本县知道了,正要革役,治他之罪,今贤契既有此不明不白之事,待本县治他之罪,叫他暗暗一窥,贞淫之情便可立决矣。”过公子道:“若果如此,使他丑不能遮,则深感老父母用情矣。”
县尊因差人叫将单祐带到。县尊点点头,叫他跪在面前,吩咐道:“你的过犯,本该革役责〔罪〕的。今有一事差你,你若访得明白,我就恕你不究了。”单祐连连磕头道:“既蒙天恩开释,倘有差遣,敢不尽心。”县尊道:“南门里水侍郎老爷府里,你认得么?”单祐道:“小的认得。”县尊道:“他家小姐,留了个铁公子在家养病,不知是为公,还是为私?你可去窥探个明白来回我,我便恕你前罪,决不食言。倘访不的确,或朦胧欺骗,别生事端,则你也莫想活了。”单祐又连连磕头道:“小的怎敢!”县尊因叫差人放了单祐去了。正是:
青天不睹覆盆下,厨中方知炙里心。
莫道钻窥非美事,不然何以别贞淫。
过公子见县尊差了单祐去打听,因辞谢了,回家去候信不题。却说单祐领了县主之命,不敢怠慢,因悄悄走到水府,前后看明的确,捱到人静之时,便使本势,检低矮僻静(辟)处,爬了进去,悄悄钻到厨房外听着,只听见厨房里说:“整酒到大厅上,与铁相公起病。”因又悄悄的钻到大厅上来。只见大厅上,小姐自立在那里,吩咐人收拾。他又悄悄从厅背后屏门上,轻轻爬到正梁高头,缩做一团蹲下,却窥视下面。只见水小姐叫家人直在大厅的正中间,横垂下一挂朱帘,将东南隔做两半。东半边帘外,设了一席酒,高高点着一对明烛,是请铁相公坐的。西半边帘内,也设了一席酒,却不点灯火,是水小姐自坐陪的。西边帘里黑暗,却看见东边帘外;东边帘外明亮,却看不见西边帘里。又在东西帘前,各铺下一张红毡,单以为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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