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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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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思?沃克医生生动地描绘过自己去那幢房子拜访的情景:在门厅内,沃克医生先听见一位“有点轻松幽默感”的俄国妇女点他的名字,然后他进入一间同成千上万其他房间相似的教室,一排排矮小不舒服的椅子面对着黑板和讲台,一玻璃瓶水,一个掸帚,一些粉笔,墙上有一小幅画,窗台上一只花瓶内插着贝壳做的樱花。人们三三两两地进来,低声交谈着,大部分是①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精神病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刨始人。──译注中年人,年轻人很少。

一个剪短发,戴眼镜,身体结实的男人走到讲台前,坐了下来,看上去像个科学家或律师。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笔记,说道:“好吧”,没作别的介绍就开始讲课了。

沃克医生说那人误解了自己,以为自己有永久的自我,一位主人“我”控制了思想和行动,但这是一种幻觉,代替单个的“我”的是无数个“我”,其中许多说着互相矛盾的事。然后奥斯本斯基起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圆圈,用交叉的线条将其分开,直到它看上去像显微镜下一只苍蝇的眼睛,他在每一小块地方都写上一个“我”,然后说,“这是一幅人的画像”。

有人问一个“我”能持续多久,他说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每一思绪、每一愿望、每一感觉都说“我”,然后再消失在背景里;糟糕的是这些转瞬即逝的“我”并不互相认识。有人问难道没有一个是相关的吗?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相关的──“但我们通常不知道它们的联系”。

奥斯本斯基然后详述了格吉夫的方法,一个人可以用此方法检查他的本性,发现自我,最终获得目前得不到的力量,而目前他是一架机器。当“一位外貌非常聪敏的夫人”问到达?芬奇和米开朗淇罗这样的艺术家是否精神自由时,他回答说:“他们也是机器,无疑是很好的机器,但还是机器。。我们所知道的艺术都是机械的,客观的。”讲课持续了一个小时,使沃克确信奥斯本斯基“很诚实,不会装假”。

星期天听过这样描述她所有的“我”以后,凯瑟琳借口太累,推辞了在牛津广场同奥特琳的会面。但是那天她的确出去了──去剑桥广场西弗夫妇家吃午饭,后来在日记中对此只记了一笔,“同西德尼和维奥莱特共进午餐,讨厌”。

实际上事情经过很可怕:通过通信和交谈,西弗夫妇非常清楚温德姆?刘易斯(他此时正给维奥莱特画像)对他们的年轻朋友只有蔑视,但凯瑟琳却一直很佩服他的画,一直想见他,她肯定是过于轻率地谈起了自己最念念不忘的想法,而他则用某种方式攻击她的轻信,或者如几年以后默里在给维奥莱特的信中所说的那样,“他有意惹火她,她感到西德尼和你没有袒护她,而你们本该那么做。后来好几天她都气得发抖”(他一定是从布雷特那儿听说的,或自己猜测的,当时他不在伦敦)。凯瑟琳显然给维奥莱特?西弗寄了一封短简谈到这次会面,维奥莱特将信转给刘易斯,结果是这样的:亲爱的维奥莱特:收到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短简。你并没有那种巴黎学院能提供的先知先见的能力,怎么会预见到那位受制于地中海通灵巫师,有名的新西兰杂志故事作家同我的会面会出现这种十分可笑的结局呢?我很高兴不受她的打扰,虽然我希望她不要过于耿耿于怀。我明天下午3点或晚些时候等你来。

温德姆?刘易斯

她肯定也给刘易斯寄去了同样的抗议,他告诉西德尼?西弗说,仔细回想一下这些半喜剧性的经过,他觉得是凯瑟琳自己寻衅吵架,而他“只是过于认真了些”:对于我来说,她不过是个写了两本短篇小说集的作家,受到广告的吹捧,被称赞得过了分,而我一直觉得这两本书庸俗、乏味、讨厌,既然世上有这么多风趣、迷人、漂亮的人,原则上,我总是尽量避开那些摆弄我所蔑视之物的作家、画家或诸如此类的家伙。

这次经历标志着凯丝?比切姆与同时代杰出艺术家关系的结束,这是她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生活的一个方面,以戈蒂叶-布尔沙卡开始,其中包括劳伦斯,以温德姆?刘易斯告终。

她在伦敦只多呆了两个星期,9月30日写信给父亲解释为什么预支了下个月的生活费。10月2日,由埃达陪同,她最后一次渡过了海峡,在西莱特旅馆订了房间──1918年她们曾在这个旅馆坐着等轰炸结束。到达那儿后,她还没忘记给理查?默里写了一封充满深情的“暂时告别信”。

我希望你一切顺利,我亲爱的长大成人的弟弟,哪怕龙来到你身边,也别忘了,总而言之他们很可能是看守宝藏的最好的龙。

她还要给西弗太太写信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写信给刘易斯,“难道见到你竟使她如此不知所措,竟然永远离开这个国家了吗?”

就这样凯瑟琳告别了伦敦和她的流浪团体,让别人以为她是回到马努金那儿去继续治疗,实际上她还有别的目的。在《新时代》办事处,奥列加将去格吉夫那儿的消后使所有人大吃一惊,忠心耿耿的爱丽丝?马克斯觉得这似乎是世界的末日,他所能对她作出的解释只是“我去寻找上帝”。他的最后一期刊物是9月28日出版的,10月14日他到达巴黎,那天恰好是凯瑟琳34岁生日。

从西菜特旅馆寄出的两三封信还有着凯瑟琳通常的机智快活,但是10月14日以后一切都变了。那天──意识到这是她最后一个生日,但仍然竭力否认这个事实──她写了一则很长的日记,从日记本上撕下来,打算将其寄给默里:她将放弃自从1908年以来一直生活于其中的那个世界,她解释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自从来到巴黎后,她的病情没有好转,她不能行走,只能挪动,已成为一个“完全病入膏盲的人”。写作能使她平静下来(谢天谢地还能写作!),但她同样“非常害怕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我是否相信医药呢?不,绝不,只相信科学?不,绝不,我认为一个人不是牛,却认为可以像牛那样治好病,这种想法真幼稚可笑。”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和我有同感的人,我听说了格吉夫,他不但与我有同感,似乎还知道得更多,为什么还要犹豫呢?。。冒险,不怕冒险!

不再去管别人的意见,别人的看法,为你做世上最艰难的事,为自己行动,面对真实。

我认为健康的意义在于有能力过一种丰富成熟,朝气蓬勃的生活,密切接触我热爱的事物──世界以及世上的一切,海洋,太阳,我们所说的世上的一切。我要进入这个世界,成为它的一部分,在其中生活,向它学习,丢弃所有表面和后天获得的东西,成为一个自觉的,直接的人。

于是我开始工作,我如此盼望生活,用双手、感情和头脑生活。我想要一个花园,一所小房子,草、动物、书、画和音乐。从这一切之中,为了表达这一切,我想要写作(虽然可以写马车夫,这也没关系)。

但是温暖、热切、活的生活──扎根于生活──去学,去渴望知道,去感觉、思想、行动,这是我想要的,缺一不可。这是我必须尝试的。她写了这些,想“冒险把它寄给杰克”,他必须明白她多么爱他。

这听上去过于紧张认真,但我已经过了一番挣扎,不再是那样的了。我感到幸福──内心深处,希望你也幸福。

星期一我要去枫丹白露,星期二晚上或星期三早上回来,一切都好。

参加了格吉夫团体的伦敦人扬医生今天来看我,告诉我那儿的生活情形,听上去好极了,很简单,正是人们需要的。

最终她还是没有“冒险将它寄给杰克”,她把它留在文件中,让他自己以后去发现。这以后一切都改变了,她的写作改变了调子,她写道:的确,契诃夫没有做到,但是契诃夫死了。让我们诚实无欺,从契诃大的信件中我们对他了解多少?仅止于此吗?当然不,难道你会认为他度过盼望的一生而对此一字不提吗?那么读读他最后的书信吧,他放弃了希望,如果那些书信除去感伤情绪,就太糟糕了。契诃夫不存在了,疾病吞没了他。

──她自己以后写的信也可用同样的话来形容,机智、欢快消失了。

10月16日,凯瑟琳去了枫丹白露,表面上是去过一个晚上,其实却打算留下来。

在艾汶的巴西斯修道院是一所旧的修道院,位于枫丹白露森林边上被人遗忘的美丽猎园中,德雷福斯①辩护律师的妻子将其赠送给格吉夫,连带屋内所有的绘画,包括一些罗莎?博纳尔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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