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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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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做过第三者,才会明白,爱一个人,是多么凄凉。我们想要的人,并非常常可以得到。」光蕙说。
  「一对一的爱情太单调了。我和邓初发曾经有过快乐时光,我们在床上调笑、接吻,以为理所当然。但,跟林正平一起,即使只是接吻,我也会血脉沸腾,想得到更多。他令我觉得自己象一个女人,一个想偷情的坏女人。」
  「你现在的样子很姣!」我揶揄她。
  我跟迪之一起乘车回家,电台刚好播放林正平的新歌。
  「你留心听听,这首歌很好听!是一位新进填词人写的!」迪之说。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该有雪,刷去脸上的模糊……」
  林正平唱得很好,不象他以往所唱的那些肤浅的情歌。歌名叫《人间》。
  迪之听得很陶醉,好象林正平单单为她一个人而唱。我有点悲伤,莫名其妙地被歌词牵动心灵。我倚在迪之的肩上,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膊上。我们竟然在那一夜,被一首歌,感动得说不出话。
  「填词人是谁?」我问迪之。
  「好象叫林放。」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又从电台听到那首歌,无端地伤感。那是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早上,雨中的港大并不美丽。我忽然觉得,我并不怎么喜欢那地方。开课一个月,并没有找到一个跟我特别投契的人。读中文系的人,并不活泼。下课后,他们都忙着去替学生补习。我最不能忍受替那些小白痴补习,我没有那份能耐,我会杀死那些补习老师讲解三次他仍不明白的小白痴。我参加过两次女排的练习,那群女孩子都是高傲的波牛,技术不好,却很自信,很排外。我决定不参加。在校园里,我偶然会碰到乐姬,常常有一群男孩子包围着她,听说他们选了她做港大校花。
  班上女孩子比男孩子多出六倍。十个男孩子都面目模糊。
  上唐诗讨论的时候,第十一个男生闯进来。
二 恋人的感觉
  闯入课室的男生,戴着一顶鸭舌帽,架着一副粗黑边眼镜,我没法看清楚他双眼,只看到他有一张过分苍白的脸,比一张白纸稍微有点颜色。他叫林方文,开课后一个月才到,肯定是后备生。
  林方文选了前排的位置,就在我前面。他把饮了一半的可乐放在桌上,然后掏出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那本不是什么书,而是漫画,是《龙虎门》。大学中文系的一年级生,日常读物竟是《龙虎门》!
  「如果要看《龙虎门》,为什么不坐到后面呢?」我跟他说。
  他回头,大量我一次。
  「前面比较凉快。」他说。
  「啊!原来是这样。」
  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
  象他这种人,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勾搭一个女生,那个傻兮兮的女生便会替他收拾房间,他坐享其成,然后在离开大学前抛弃她。他的房间除了有大量《龙虎门》外,应该还有大批色情杂志和一副麻将。
  第二天,林方文又选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他从背囊里,拿出一本《花花公子》。
  林方文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先是看《龙虎门》,然后是《花花公子》,甚至马经。偶然,他会一本正经地看《号外》,总之,从来没有看课堂上应该看的书。
  有几个男生跟他来往,他们说,他来自油麻地区一间不见经传的学校。他能考入港大,真是异数。
  林方文从来没有摘下他的鸭舌帽,在校园任何一处,碰上他,他都戴着那顶鸭舌帽。即使三十三度高温,他仍然没意思摘下帽子。我想,他若不是额头有一个打洞,便是根本没有头发。
  一天,上新诗课的时候,他竟然穿了一双凉鞋,露出十只脚趾,翘起双脚看《姊妹》。《姊妹》是我上发廊才看的。他为什么看一本妇女卫生手册?难道他也有妇科问题?
  那天我无心细想他为什么看《姊妹》,我只留意他的脚趾。我觉得脚趾是一个人身体最神秘的部分。除了在家里或去游泳,我外出一定不会让人看到我的脚趾。脚趾好比私处,让人看见,总是很不自然。
  林方文的十只脚趾很清洁,不太长也不太短,也不算分得开。最难得的,是他的第二只脚趾比脚趾公短,应该不会是一个穷人。看着他十只脚趾,我有偷窥的感觉。
  下课后,林方文走到我前面,问我:「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脚趾?」
  他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他知道我一直在偷看他的脚趾。
  「谁看你的脚趾!」我若无其事在他身边走过。
  我感觉到他在我身后盯着我。那是头一次,我对一个男人,有一点心跳的感觉。但,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我会喜欢他。如果有一点心跳,那是因为被他揭穿了我在偷窥他,因此感到尴尬。
  同日下午上另一节课,林方文脚上换了一对帆船鞋。他坐在我前面,回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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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特意换上一双密头鞋,不让你看到我的脚趾。」
  说罢,他得意洋洋翻看新出版的《龙虎门》。而那一刻,我竟然没有还击之力,给他打得一败涂地。
  晚上,我跟迪之吃饭,她拿了林正平最新的唱片给我,里面有《人间》。迪之说,林正平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找她。我不懂说什么,看着她哀伤地离去。男人如果要走,又怎能留得住呢?
  我在被窝里听《人间》:
  「有几多首歌,
  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
  我在歌声中睡去。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早上,下着滂沱大雨,我在街上站了四十五分钟,还没法截停一辆计程车。终于有一辆计程车停在我面前,车上的人叫我上车,他是林方文。我已经全身湿透,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你。」我对他说。
  他没有理会我,那顶鸭舌帽压得很低,脸很模糊。电台刚好播放着《人间》:
  「从相遇的那一天,
  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我的身体轻微随着歌声摆动。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林方文问我。
  我点头。他沉默不语。我们听着同一首歌。
  那首歌,总是叫每一个人无端地伤感,连看《龙虎门》和《花花公子》的林方文,也不例外。
  计程车到了港大,我找钱包付钱,林方文对我说:「不用你付钱。」
  他就这样付了计程车费,完全不需征求我的同意。
  「喂!」他叫我。
  「什么事?」
  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我:
  「你把衣服拿去。」
  「不用。」我说。
  「你的衣服湿透了。」他说。
  「我不怕冷。」我说。
  「我不知道你冷不冷,但你现在好象穿了透视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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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自己,才发现身上的白恤衫湿透,整个胸罩浮现得一清二楚,我把林方文的外套抱在胸前,尴尬得不敢望他。
  接着的一课,林方文没有出现。我的恤衫已干透。我把外套拿去宿舍还给他。
  他不在宿舍里,房门没有关上,我走进去,以为自己走进了一间旧书局。他整个房间都是书,半张床给书本霸占了。房里并没有大量的《龙虎门》、《花花公子》或《姊妹》。有《战争与和平》,也有《百年孤寂》,他原来也看那些书。桌面很凌乱,翻看一下桌上的纸张,其中一张纸上,有《人间》的歌词。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他竟然那么无聊把歌词抄一遍。
  即使抄歌词,也没有可能连简谱一起抄下吧?《人间》的填词人是林放,林方文,方字跟文字合并,不就是「放」字吗?难道林方文就是林放?
  这个猛啃《龙虎门》的人,能写出那样动人的歌词?《人间》不是我听过最好的歌,却是最能感动我的歌。
  我看见床上有一支颇为残旧的乐风牌口琴,是填词的工具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突然闯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把外套还给你。」
  「哦。」
  他没有理会我,把刚洗好的几件衣服挂在房间里。
  「《人间》的歌词,是你写的吗?」
  「没想到吧?」
  「是你?真是你?」
  「你的样子很吃惊,是不是象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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