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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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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死亡的悲叹。
  张若水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吃这一套,他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而已,然而眼中厉光还是小了不少。
  “我父亲的棺材你为什么要迁移?你和我母亲到底为什么争吵?”张若水的眼光似乎要射穿他虚伪的外衣。
  “因为,你母亲在你父亲死后常常梦到他被人从湖水里拉上来再用板车拉到家里的可怖的样子!她听信了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要把你父亲的棺材重先安葬到他的家乡,说是死者与地下的人不和,而且思乡——真是扯淡!而你母亲那时也是鬼迷心窍,也就信了。我得知她的决定后,和她吵过几回,人死了就该让他安生,而且我私心总以为是我害死了他——虽然他最终是自杀,我实在不愿再去动他的身子!我怕有人起疑心,追查起来,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赵教授握起一支画笔,在那张人皮油画上加上一笔,又一笔,然而颤抖的双手背叛了他假作的安定。
  “可是,当我们刨开你父亲的坟墓后,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父亲的楠木棺材上的铆钉不见了,随行的尸匠吓得目瞪口呆!我骗那个准备收敛尸骨的尸匠说,入殓时用的是木胶粘住的棺材盖,因为怕铆钉的声音把死者吵醒。我遣走了尸匠,与你母亲在那个夜晚又一次刨开你父亲的墓地,当我们打开棺材时,你母亲一下子晕阙了过去——你父亲的裹尸布还在棺材底下,爬满了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蛆虫、蜈蚣和毒蛇,而你父亲的尸体却消失了!”他手上的画笔因为用力过猛而折为两截,那张人皮画因为这几下败笔,彻底毁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你母亲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无药可治,我把他送入疯人院。而我自己为了结束那段惨烈的记忆,摆脱你父亲死亡的阴影,从地下职业画家兼画贩子摇身变为大学教授,带着当时还小的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的话里充满了辛酸和无奈。
  张若水抱头坐倒在地上,他的理性开始摇摆。我究竟该不该信他?哪怕一部分他所说的?他在几分钟前处心积虑要用言语和推理打压他,现在他潜意识里又想千方百计的为他的罪行开脱。
  “其实,我的画与你的父亲比起来,差得太多太多,这也是我嫉妒他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境界超越了常人,他只是没有一点商业头脑,不然他早已超越了当代的大师了。”赵教授不胜唏嘘,“造化弄人,他在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见了。我有时会荒诞的怀疑是不是你父亲把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了,然后拼出了那幅《第八碗》,可是,这显然不成立!我只能从常理上推理,他的尸体可能被盗了——可是会是谁盗的呢?为什么要盗?”他的目光迷离,看着窗外渐渐叠起的云朵。
  两个倍尝人间心酸与冷怖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渐渐把目光重叠了,他们心中同时升上来一个问号:会不会是他?那个变态的鸡奸男人?
  就在这时,张若水的手机“嘀嘀”响开了,一个信息发过来:死亡之桌,开启你的恐怖之旅。信息人显示的竟是“陆明”的名字。张若水将手机打过去,那边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脸色立时如三秋的霜草一般苍白。
  “怎么了?”赵教授从他的面色上感受到他的惊秫。
  “没什么,小李子的信息。”张若水抽起一个笑脸。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对赵教授笑。因为这条短信证实了一件事,赵教授不一定就是凶手。
  张若水的语气缓和下去:“我还有个问题,‘死亡诗社’是不是你创办的?因为你既是北×大的教授,就有创办它的条件,而你又擅长西方宗教题材的油画——”
  “你的推论也许有你的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若水,我对‘死亡诗社’也知之甚少!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死亡诗社’,我总怀疑他们有个基地,甚至背后有个宗教组织,可是一直不得就里。”赵教授的眉峰敛起,目光中有大的迷惘和不甘。

 



  第十一章古老的祭奠
  回到阁楼已是凌晨时分。张若水还在噩梦中,手机铃声响开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慌忙按下接听键,那边一个诡异的声音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有你这样一个对手真是刺激得很!与年轻人捉迷藏,真让我也变得年轻了!你的朋友现在正坐在死亡之桌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在三天后的晚上下弦月到来之前死去!”
  “你在哪里?”张若水沉声道。
  “乌镇西栅大门六百米外,流血的坟墓中。我只与月亮一起出现。”对方那边风声呼呼几下,没有了声音。
  血冢是鲜为人知的一个地方,据说那里曾是民国时期一个富豪的府邸,军阀割据时,那个富豪因得罪某系一个大军阀,一家三百口人惨遭杀戮,豪华府邸也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出现了一片红色的焦土,人们因而称之为“血冢”。
  如今,那里已成为一片荒芜的山丘,红土碧草,杂花生树,白日里可见各种古怪的野物散于树梢,聚于土洞。夜后,四野寂凉,唯猫头鹰捕捉老鼠声,蝙蝠展翅声激荡在无边的黑幕上。曾有采药的农民在夜后看到过直立行走的累累白骨;又有人传言,后半夜常常听到人的哭声,算命先生因此说:“那是三百口人的冤魂在闹。”
  张若水攥着一把白天在地摊上一个藏民手上买来的藏刀,循着一条苗民药农们踏出的小路攀爬,脚下是血一样鲜红的土,在寒冷的星光下铺展开来,到处可见风化的墓碑。
  “救命!”一个蛛丝一样微弱的声音远远飘忽到他耳边,那分明是陆明的!
  他循声而去,脚下忽而一软,却是踩到了一条慵懒地盘着树根的蟒蛇,他忙缩脚,绕路再上。
  血冢的中心位置远远竖着一棵高大的榆树,一半遭遇雷劈,焦成一截子木炭,一半却枝柯擎天,那些寒星就像长在叶稍上的小白花一样。树下敞开一个黑洞,里面有火焰在升腾。
  “救命……”
  张若水从灌木丛看去,洞中火光跳动,不**形的陆明赤身**被人用荆棘藤条捆绑在一张破旧的课桌上,课桌下蛛网横织,叠着几块人头骨。
  张若水心跳到嗓子眼,手上虚汗直冒,藏刀握得更紧。
  “嘎嘎,你的朋友大概已经到了,他现在恐怕就在黑暗中看着你!看着你死去!”一个尖细而怪异的声音在空中散开,惊散几只鸦雀。大树后人影一晃,走出一个驼背躬腰的人来,因背着火光,人面不甚清楚。
  “游戏现在开始了,末日宣判就在当前!”驼背的手伸向桌上的陆明,“你当忏悔!你曾作为‘死亡诗社’的在任副社长,在圣桌前立下毒誓,不透露任何有关‘死亡诗社’的信息,可是你却被化身朋友的魔鬼诱惑,把上帝治愈人类‘九想观’的秘密泄露——”他的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凶光,那眼睛正是那晚张若水在陆明的住所看到的!
  “求求你,放过我……我没有跟任何人泄露过上帝的秘密,我发誓……我发誓……”陆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舌头也似打结一般。
  “够了!死到临头还不忏悔!在上帝面前,你罪加一等,下地狱吧!——蛇来,蛇来!”那个驼背脸偏向中天,双手上托着,下弦月缓缓升起,如钩一样打捞起一天的星光,天空反而黯淡下去。
  张若水在暗处凝视着,仿佛在看一场古老的祭奠仪式。陆明的身躯忽而剧烈地扭曲起来,惨怖的叫声与其说是从他咽喉间发出的,还不如说是从地狱发出的。
  在这危情时刻,张若水使出浑身气力甩出了藏刀,锋利的刀子不偏不倚的刺入那个驼背的胸膛,鲜血喷洒在火焰中,化作蒸汽在舞。他飞奔过去,然而晚了,陆明的声音已微弱下去,整个身躯也停止了扭动。他含泪将陆明的身躯从藤条上扯下,陆明的**已被荆棘刺割得不成样子,外翻的血肉竟是黑糊糊的。他抱着好友僵硬的身躯,如冰一样不动。
  半响,他起身将藏刀从那个驼背的胸口拔出,忽地,他看到驼背由于吃痛而大张的口腔中空荡荡一片——他分明是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那刚才的声音是谁说的?
  张若水全身汗毛倒竖,强行镇定地扫着四周,荒野寂寂,再没有任何声音。
  “嘶嘶——”
  他惊惶地寻找着声源,终于在那张古怪的课桌前顿住目光。那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课桌,然而桌面上刻着的字画却让他心悸不已。桌面赫然画着八只大腕,七只倒扣,一只正立,正立的碗中有一些潦草模糊的刻字一个一个小到大的倾斜下来,隐约可辨认出是“死亡诗社”失踪成员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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