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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复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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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中望听到了之后,在妻子的痛哭失声中,闭上眼睛,好一会,他才礼貌地请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说他有话要对妻子说。

这时候他显得相当平静,在病房中只剩下他和金女士的时候,他招手要金女士坐到床边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金女士知道了丈夫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想起女儿才三岁,就没有了父亲,当真是肝肠寸断,紧紧地抓住了丈夫的手,泪流满面。

储中望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别哭,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据实回答我的问题。”

金女士脑中一片紊乱,也根本没有能力去留意储中望的语气,只是连连点头。

储中望再吸了一口气,把妻子的手抓得更紧,声音发颤,气息急促,道:“小翠……小翠……”

他连叫了两次女儿的名字,在紊乱中,金女士自然而然以为他在临死之前,想见女儿,这真是人间惨事,她一面哭,一面道:“我去,我去叫小翠来。”

储中望突然厉声道:“不是要叫她来,我是要问你,小翠的父亲是什么人?”

金女士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停了好一会。

除了早已知道储中望垂死会问的问题是什么的大亨和朱槿之外,我和白素,陶启泉和水荭,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才好。

当金女士说到储中望会在垂死前问她一个问题,要她一定据实回答的时候,我们也全都想到这个问题一定十分重要,也十分特别,我也曾去揣测储中望究竟要向妻子问什么问题。

可是无论我们四个人怎样想,就算叫十万个人来想,也不会想到快死的储中望会向妻子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丈夫问妻子女儿的父亲是什么人,这样的问题,确然重要之极,也特别之极。

乍一听到这样的问题,人人都不免意外和惊诧,可是如果静下来想一想,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成立。

这个问题要成立,当然要有条件。

唯一的条件就是金女士有婚外的奸情。储中望因为知道金女士有奸情,所以才会怀疑女儿不是自己亲生,他还可能进行过求证,确实知道女儿另有父亲,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而他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中,一定已经有许久了,一直想问妻子而又没有问。

他没有问的原因也不难揣测:对一个男人来说,这问题是一种噬心之痛!尤其如果储中望还很爱他的妻子,那么这种精神上的痛苦更是剧烈。

他当然是由于有了确实的证据,才产生这样的问题。如果他问了,妻子说出了女儿的父亲另有其人,虽然解决了心中的疑问,可是也就确实了妻子有奸情任何男人都不会希望这稳事情降临在身上,宁可不断怀疑,反而可以达到自己欺骗自己的目的。

可是问题是心头的一把不断在刺激的利刃,总要把它拔去,他不甘心带著问题死去,所以他选择了在生命到最后关头的时候,才向妻子提出来,而且还在事先作了准备功夫,要妻子先答应一定会据实回答他的问题。

储中望这样做,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在知道了问题的内容之后,再想金女士叙述储中望的一些行动,当然也更容易瞭解储中望何以言行会很怪异了。

而我,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我却想到了在教堂我拂袖而去的时候,听到金女士所说的那两句不可理解的话。

照说在知道储中望问题的内容之后,应该可以理解金女士的话了,然而并不。金女士说女儿“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意思,还是浑不可解!

我们曾经分析过,确实曾揣测新娘不是金女士的亲身女儿,而是另有来历,可能是她领养的,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并不可靠。储是望的问题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在我思绪上引起的紊乱却是无与伦比。

就在这时候,白素在我身边低声道:“也不一定。”

本来白素无论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我一定明白,可是那时实在太乱,我竟然不明白白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一脸茫然地望向白素,白素刚想向我解释,就听到金女士发出一阵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听在耳中,恐怖之极,若不是身在机舱之中,真想远远地逃了开去。

向金女士望去,配合她发出这种可怕的声音,她脸上肌肉抽搐,再好的恐怖电影演员,也演不出她那种吓人的表情来。

她这种情形,当然是为了想到当年丈夫向她问这个问题而产生的。事情至少隔了二十年,她的反应尚且如此强烈,可想而知当时她听到丈夫的问题之后,是什么样的情状。

金女士接著双手紧紧握著拳,又发了一阵抖,才算是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道:“对不起……我一想起当年他向我这样问,我就……不由自主会全身抽搐。”

我发出了一下声音很低的冷笑,心想你的奸情在丈夫临死之前被揭穿,当然会感到巨大的震动。

而白素在我冷笑的同时,又第二次道:“也不一定。”

我怔了一怔,这一次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捉摸到了我的思路,知道我先后想了些什么,而她表示不同意,所以才说“也不一定”。

然而储中望会在垂死之际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除了金女士有奸情之外,还会有什么样的可能?

我想要白素作进一步的说明,白素却向金女士指了一指,示意我先听金女士说下去再说。

金女士神情苦涩,吁了一口气:“当时我并不是立刻就受到震动,因为他问的话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而且当时我正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中,脑中轰轰作响,痛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所以第一次我完全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我想缩回被他抓住的手来按摩头部,却被他死死地抓住不放”

储中望当时在问出了妻子这个问题之后,看到妻子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而且想抽回手,在储中望来说,当然以为妻子是想回避这个问题,所以他用尽了气力不放。

事情很邪门垂死的人,力气往往大得惊人,若是这一刻间储中望死亡,他抓住金女士的手只怕几个人都不容易扳得开。

而储中望用力,指甲都掐进了金女士的手背,金女士这才觉察到丈夫正在等她回答,而她根本不知道丈夫问了些什么,所以只好道:“你再说一次,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对储中望来说,那么严重的一个问题,他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问出来,而妻子居然说没有听清楚,这就使他极度激动。

在极度激动的情绪下,他的声立刻变得凄厉无比:“我问你,小翠,你的女儿,她父亲是谁?”

这次金女士当然听清楚了储中望的问题。

本来她就在极度的悲痛之中,忽然又听到了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脑筋实在转不过来,只是整个人像僵凝了一样,直勾勾地望定了她的丈夫,张大了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储中望在这时候反倒放软了声音,不过不论他的声调如何,在金女士听来都像是冰冷的刀在割她的肉,而接下来储中望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炸弹,而这炸弹又在她脑部爆发。

储中望说道:“小翠一出生,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她不可能是我的女儿,我一直忍住了不问,是想你自己感到惭愧的时候向我坦白,我会原谅你的不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在我临死前都不将真相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已经不断地喘气,可是他还是挣扎著又问了一遍:“小翠的父亲是谁?”

当金女士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感到白素所说“不一定”很有道理。

因为现在金女士在说的一切,显然就是她一看到我就想对我说的事情。

而如果事情像我想像的那样,金女士有奸情,那无论如何不是光彩的事,焉有急不及待想告诉陌生人之理?

由此可知其间必然另有曲折离奇之处,所以我向白素点了点头,表示确然除了奸情之外,有另外的可能。

我也可以想出一些另外的可能是什么。

金女士说到储中望不断喘气的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呼吸急促,不过她还能继续叙述。

当时她所受的打击,实在不是任何语言文字所能形容,像是天和地完全颠倒了过来,而天地之间的空气都变成了滚油!

她在几乎无法思想的情况下,脑子还保持了千分之一的清醒,想到了丈夫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一定是病得太深了,所以才说出这种糊涂话来。

她于是开口说话,在她想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口中像是被火烧焦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挣扎了一会,才总算可以发声,声音干涩,难听之极。

她说的是:“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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