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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人鬼情系列:女人都不是天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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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州的款爷不少,真正的富翁却不多。但是富翁不等于“凯子”,能不能钓上他,要凭技巧。
我有一点点技痒。
阿容察言观色,打蛇随棍上:“刚才那吴先生特意下单子点歌,说很喜欢你唱的《黑色星期天》,请你多唱两遍。”
“没问题。”

一个真正有钱的男人B

今天如此绝望
我的时间从此无边无际
我爱;我沉睡在黑暗的底层
白色的小花不能唤醒你
悲伤的黑色灵车哦,它们引你去哪里
天使们不肯将我还给你
如果我想要参加你,他们会生气吗
绝望的星期天
《黑色的星期天》,我自己译的歌词。
这是一首死者唱给生者的歌。每当唱起它,我的身心就完全沉浸在音乐的凄凉无奈中,不能自已。我的灵魂出窍,追随着白色小花黑色灵车远去,红尘中的一切将不能再诱惑我,羁縻我,摧毁我。
我知道我唱歌的时候是最美的,尤其全情投入时,“会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圣洁感”。这是我的研究生导师何教授告诉我的。哦,何教授……
今天如此绝望 我消失在暗影中
我和我的心都已经决定面对结束
鲜花和祈祷文如此悲伤
我明白;让他们不要哭泣吧
让他们看到我微笑着离去
死亡不是梦;我在死亡里爱抚你
我的灵魂祝福你直到最后一次呼吸
绝望的星期天
英文唱完唱中文。一曲唱罢,没有人鼓掌。
我非常满意。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掌声和口哨都不代表什么,脱衣舞女郎站上台不必表演也会有吁声。沉默的聆听才是最好的赞美。
他们全被我感动了。
只有这一刻我是活着的,是他们的主宰,凭借我的歌声,而不是身体。
我讨厌用身体赚钱。可是逃避不了。
毕竟用身体赚钱比用头脑赚钱更实惠,更快,更多,也更直接。
我喜欢直截了当。
无需经过任何引见或邀请,下了台,我直接坐到吴先生身旁。
他微微惊讶,更多欢喜,站起身子来拉座位。他的朋友起哄地说欢迎,争着递烟,递酒,递瓜子儿碟子。
我点燃了烟,同一干人轻轻碰杯。
坐在一旁的陪酒小姐的脸涨得绯红,我看也不看她一眼,推开碟子说:“我从不嗑瓜子儿。”
我从不嗑瓜子儿。
因为妈妈说过,瓜子儿和妓女是分不开的,是她们的道具、营生、手段和标志。
儿话的尾音使吴先生更加惊讶:“你是北京人?”
是。我吐出一口烟,并不顺着话题往下说。
多话的女人总是容易被看轻。名正则言顺。没有地位的人最好少说话。
如果不能为自己辩解,那么沉默也是一种选择。

一个真正有钱的男人C(1)

收工后,吴先生约我去江边宵夜。
江上有很好的月亮,和灯光彼此争辉。江边情侣如云,邻座有人在猜拳,“孟加拉呀孟加拉”,叫得很大声。在别人眼中,我们未尝不是一对情侣。
我点了桐花雀、椒盐黄鳝、牛奶炸菠萝,还有一只海鲜盅。
吴先生扬眉:“你很能吃,不忌油炸荤腥,年轻人很少这样。”
“很少哪儿样?”我两只手一头一尾地掐着黄鳝,用牙齿撕着吃。吃相无比难看。如果妈妈看到,一定又会训斥我太不像一个淑女。
淑女,妈妈苦心孤诣地想将我培养成一个淑女,可是现在的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儿像个淑女。
我不过是个歌女。在夜总会转场驻唱的小歌手。优伶的一种。而且尚未跻声名伶的行列。
名伶叫歌星。可以灌唱片上电视。再成功点的叫艺术家。
但是无名之伶,就叫歌手,或者直接点儿,叫歌女,甚或歌妓。
所谓十伶九妓。说得对极了。而我是那十分之九里面的一个。
想到母亲使我感到由衷的恨意,而想到“妓女”这个词则使我痛快。
痛,并快乐着。这种词是为我这种人准备的。歌者的快乐与痛苦从来都分不开。
我唱歌,逢迎客人,玩弄翻云覆雨的小手段,换取我想要的香车、香闺、香水、香衣,一应生活所需,皆来自男人,来自我的歌声与容颜。
但是吴先生,他约我来江边宵夜,目的当然不止是宵夜这么简单,他感兴趣的,究竟是我的歌声呢,还是容颜?
这有很大的区别,决定了我要采取的献媚方式——对一个自以为尊重艺术的男人过于主动,他会败尽胃口的;然而同样的,对一个欲望汹涌的男人扭捏作态,也会令他索然无味。
最好的办法,是陪他大吃一顿,而且不必顾忌吃相。
那么,如果他属于前者,必然会带着宽容或惊讶的口吻研究起你的多重个性;而如果他是后者,则食色性也,饱暖思淫欲,他会在你据案大嚼时动手动脚。
一个人的德行在两种时候最不受控制,一是赌桌,二是餐 桌——而且是越随便越好的那种真正为吃而吃的餐桌,最好就是江边大排档。
无疑吴先生是属于前者的。他正在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等待答案。
我笑着告诉他:“我不需要减肥,歌手的生活使我整个作息都颠倒了,吃再多东西也不会发胖的。”
“是这样?”他眼中露出同情。
这是好现象。每个人都有同情心,可是富人的同情心被打动要比穷人的同情心有价值得多。
他说:“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份工作?”
我警惕地看着他,暗暗捉摸他话的真假。很多女人会在这种时候涕泪横流地痛说家史,以为把自己说得越可怜就越会博取同情心。
但我不会这么幼稚。
因为我相信吴先生没这么幼稚。
一个在世界各地都开有连锁店的大老板,手下不知有几百个像我这样的小歌女,什么样的说辞没见过?情节雷同只会使他轻视。
他同情有姿色的女人,不见得是因为她身世可怜或者需要资助,天底下需要可怜的人太多了。他的话,绝对是一种试探。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我赌定他是在与我作戏。
但这也是个好兆头,他有心与我演对手戏,便是已经对我产生兴趣,才会做进一步试探,玩场智力游戏。
我不会输给他。
放下只剩一根鱼骨头的黄鳝,我用纸巾优雅地拭了唇,媚眼一飞,反问他:“如果我不做歌手,你去哪里听我的歌呢?”
他笑了,看着那根被我剔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
我剔鱼刺,就像我姥姥嗑瓜子儿一样在行。
姥姥嗑瓜子儿。
她一生中所有的闲暇都用来嗑瓜子儿。
每当想起她,首先映入我脑里的影像便是她坐在床沿边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垂在床边,脚上吊着绣花拖鞋,露出白袜子,一只手抓着瓜子儿,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微启双唇,轻轻一磕,那么清脆而娇柔的一声,皮儿出来,仁儿留下,干净利落,没半点儿多余动作。
嗑着瓜子儿,姥姥的眼睛半眯着,望着窗外,很专注的样子,可是眼神是空的,望的方向不属于空间,而属于时间。她望向过去,望向遥远的记忆里,那胭粉沉香的胭脂胡同莳花馆……
——胭脂胡同莳花馆,规整的四合院儿,磨砖对缝,飞檐雕龙,因为曾经出了玉堂春那样大名鼎鼎的妓女,后来代代花魁都叫小苏三,希望借了前辈的余荫也找到好人家上岸。
苏三们在屋子里供着玉堂春的画像,咿咿呀呀地且拜且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指望他十分富贵九品相,不指望他八斗才高七步诗,六炷香烟,五样蔬食,只求得四季衣裳三餐饭,两个人儿一样痴,一心一意,丰衣足食,不愁穿来不愁吃……”
朴素的愿望,卑微的心事,女人最奢侈的理想,不过是男人。
——迄今走过京城著名的八大胡同,我仍然仿佛闻到那股甜腻的沉香,依稀看到年少的姥姥在某个街口倚闾相望。
旧时的风尘,全写在姥姥的眼底了,岁月从她脸上不留痕迹地滑过,可是荣毁与死亡的阴影,却全沉淀在了河流的底层。
吴先生接着问:“这么说,你是因为热爱唱歌才来夜总会的?”
又一个烟幕弹。我暗暗小心。此人不简单,摆明了是诱我上当。如果我就此大谈自己热爱音乐,求他助我走上歌坛事业,那又是进了圈套,要被他耻笑了。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是也谈不上热爱。只不过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刚好有这样一份工作,就入行了。没什么选择的机会。”抬起头,我微眯着眼望向江心,做一个无声的叹息,略露沧桑:“选择命运是有钱人的事。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得选的。”
一句话,逗起他的谈兴来,再也顾不上试探,顺着我的话头也感慨起来:“有钱人,又有多少抉择的自由?人和人还不是一样,都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就像你说的,在某个时候,某种情况下,刚好有某种机会,也只有抓住了,别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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