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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人群的生活方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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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什么问题呢?”我的话使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只得缓和一下气氛。    
        “他的问题很复杂,我也说不清,他去过地区,到过省里,还告到中央。光派人往回接就有好几次。派过调查组,住过学习班,公安局还扣过,就是解决不了,就是还要告,咋也治不住。”他这样一说,我还真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那就让他来吧。”    
        “那你可得注意,这人可怕哩。”“他会打我?”我哈哈大笑。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还是注意点。”    
        这人来了,就是我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衣衫褴褛、拄根木棍的老汉。他中等个子,70来岁,胡子不多,却很杂乱。脸盘大,但很瘦。前额因谢顶更显宽阔。两眼浮肿,走路一瘸一拐,看得出他的一条腿有毛病。    
        只见他满脸怒气,不说话嘴唇也不停地动着。拄着的木棒足有一虎口粗,同他的个子一般高,脖子里挂着破旧布兜。他倚放了木棒,卸下布兜,拍了拍手上的土尘,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偶尔瞟我一眼,怒气凝固在脸上纵横交错的深深的沟壕里,不见半点变化。我给他面前递了一杯茶水,他看也没看一眼,长叹一声说:“我叫陈培基,加楼公社陈家垣人,72岁。听说县里来了新书记,也不知是个真共产党还是假共产党。前日听说城里出了布告,书记接待老百姓,寻思着还许有门,来了又误了日子。”    
        “没关系,以后我们的常委逢一逢十接待群众,误了这回有那回。”    
        “我的事谁都知道,我就找你书记。”    
        “你老人家来一回不容易,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他却不说话了,嘴张得很大,没有声音,吸气很粗。我才发现他是在哭,却不见有泪。真是哭无声眼无泪。    
        我怕出了什么问题,抓住他的手摇了摇:“老人家喝口水,慢慢说。”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又双手抹了一把脸,颤巍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的事说简单也简单,我揭发别人贪污,人家反定了我贪污286块钱,我不服,就告状,结果戴了个贪污分子的帽子。说来复杂:我告了几十年,下过临汾,上过太原,去过北京,游过街,挨过斗,住过学习班,坐过牢,封过门,抄过家,老伴被吓死了,儿子招了亲。越告越冤枉,当了个告状专业户。”    
        我惊叹他的概括能力,一听就是个老上访。因为他的事不知复述过多少遍了,听者每次都要他简单明了,这种能力是练出来的。    
        他打开布兜,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有他的告状材料,有上边的批示信件,有法律书籍,也有县纪委的红头文件。取一件简略介绍几句,满满摆了一桌子。说到上级机关某领导批示让调查解决时,说:“这人不赖,是个真共产党。”说到有人不接待他,不理睬他,要他回来找县里时,说:“上边机关也有假共产党。”说到用调查解决的名义整他时,说:“尽一伙子假共产党。我就不信找不到真共产党。”    
        我边听边看,凭多年接待来访的经验,总算初步听懂了事情的大体脉络。    
        他念过小学,粗通文字。高级社时任副业队会计。“四清”前揭发大队会计有贪污问题,工作组里有大队会计的亲戚,大队会计反说他有贪污,最后以286元定案,强行退赔,被撤了副业队会计职务。他不服就上告,“四清”中以有“翻案行为”,戴上了贪污分子帽子大队会计当上了党支部书记。他戴上帽子还不服,还告状,“文革”中又贴了揭发党支部书记的大字报,自然是“阶级敌人捣乱,扭转运动大方向”。怎么批他、斗他都是“天然合理”的“革命行动”了。“文革”后期,机关刚刚恢复工作,他又告上了。这个人还真有他的,人家说他“告共产党的状”。他就说:“我不是告共产党的状,是找共产党告状。找真共产党告假共产党。”上级机关有人说:“你的问题得找下边解决,不要找上边。”他就说:“下边能解决,要你们上边干啥?”他要见领导,接待干部说:“领导忙大事,你这点小事也麻烦领导?”他说:“这事在我就是天大的事,领导为百姓办事,连百姓天大的事都不管,那他办啥事?”这个上访者,真叫接待人员头疼,就说他“无理纠缠”,他则非要人家说他怎么“无理”,“纠缠”还不解决,不“纠缠”还有人找我给解决?接待人员撵他不走,哄他不回,只有打电话让县信访局派人去接。接的时候什么愿都许,说回去一定解决。回来了又说他“无理取闹”,让村里监督劳动,把他管住。于是上水库劳动有他,外出修公路有他。“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稍为不慎,就被定为“有意捣乱”,批斗之后,还得扣罚工分。赚的没有罚的多。按工分分粮分不上,倒贴里肉。拿不出来就抄家,见啥拿啥,看你还敢不敢再告状。    
        第一次抄家,缸里瓮里扫了个底儿朝天。吓得老婆大病一场,央告他死也不要再告了。第二次抄家,把早年准备修房子的木料全拉走了,老婆哭得寻死觅活。第三次抄家再没什么可拿的了,要封他的门。他不让,被拉到了学习班。老婆吓得不吃饭光拉稀,没几天就死了。    
        学习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便偷偷跑到县里告状。县里批评公社连个戴帽子的分子也管不了。公社说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家也抄了,学习班住得没有人了,公社的手段使完了。    
    县里只得交给专政机关实行专政。公安局要抓他没理由,集体讨论,伤了半天脑筋,想出了    
    妙计:学大寨白天黑夜连轴转,他进城告状就是反大寨,反大寨就是反革命,抓他“流窜”天经地义。把他在看守所押了73天,只要答应不告状就放他。他咋也不答应,人家要放他,他咋也不出来,最后还是说:“这回连你们也告。”    
        “刘书记,我这事太麻烦,我把材料放下,你抽空看看,也不要听我一个人说,调查调    
    查就清楚了。”他见我一直在听他讲述,脸上的怒气消了许多。“一次也没有处理过?”    
        “处理过,这不是纪委文件?你看看,原来定了286块钱,    
        这回定成了725块,我保存了几十年的账,他们说丢了,我说他们是毁了。你说这是解决问题哩,还是继续治我哩?”已消失的怒气又上来了。    
        “这文件上说给你开门、分地执行了吗?”我看了文件问他。“门是开了,窑里什么也没了,拿走的粮食呢?拉走的木料呢?都得有个说法吧?地只给分了自留地,口粮田、责任田至今没给,没口粮田我吃啥?”    
        我从他的材料中拣出了几份:“这几份先留下,其余的你拿着,需要时再向你要。”按照我的惯例,只要留下材料,这个案子就算接受了。    
        “还有一份材料,你看看最好不要留。”说着他从布兜里又取出一份递给我。这份材料上全是人名,按照上边的记载,是历次工作组调查组成员的名单,办学习班人员名单,还有临时处理过他这事的领导和承办人员名单。我数了数共169人。好家伙,这么多干部与他的案子有关,怪不得他只让看不让留。这要是在“阶级斗争”时候,还不说是一本“变天账”!我刚看完,他便伸手去接,我递给他,装作若无其事。    
        “别看我这个草木之人,你看动了多少像样的人。”他先把这一份材料收起来放到布兜里,然后才收拾别的。    
        “你这事看来一时半时解决不了,你先回去该干啥干啥,过几天再来。”    
        “我还能干啥呢?”说着他脱掉鞋,挽起裤子,“你看这腿肿成甚了,男怕穿鞋女怕戴帽,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哩。跑路也跑不动了,你看我拄的这棍子。咱山里狗多,狗咬败家,拄着它除了能顶条腿,还作打狗用。”他把材料小心翼翼地收进布兜里,把布兜挂在脖子上,深深鞠了一躬:“这些年了,还没有人听我说过这长时间,很对不起,你说我啥时候再来?”    
        “20天左右吧。”我把时间说得长点,一来怕一时调查不清,二来不愿让他跑冤枉腿。“那我到时候再来。”说着他从门后边摸过木棍走了。    
        送到门外,望着他的背影,他一瘸一拐地走着,木棍礅着楼板,发出“嗒嗒”的响声。我没觉得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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