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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东的高级别墅区。
“这就是你的决定？”母亲慢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母亲毫无表情的脸，方阑感觉自己心里似乎动摇了一下，但他还是点了下头。
“嘶”，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方阑有些呆滞地看着录取通知书被母亲撕碎。
“我不同意！”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说完这句话后，把通知书扔进了废纸篓里，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妈……”方阑听到自己失声喊了出来。
……
“啪！”开了灯，方阑从床上坐了起来。头有点疼，闭着眼静静地靠在床头一会儿这才下了床，到一楼的吧台上取了一瓶威士忌，加了冰，慢慢喝了两口。
把灯光调暗，方阑坐到沙发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酒，不禁心里苦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
闭上眼睛，方阑靠在沙发上，手指慢慢摩挲着酒杯边沿，脑海里思潮翻涌。
自从父亲和哥哥走后，一直都是自己跟母亲一起生活，直到开始创业。说起来，这也应该算是单亲家庭了吧。但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他长期与哥哥方筌保持联系，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创业时如果不是有他的大力支持，估计自己会吃很多苦头。
而在两兄弟的意识里，彼此一直都很亲近，就好像，两人只是隔着一条街，而不是隔着两个国家的距离。
至于父亲，自己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他清晰的影像。但是父亲会不时给他发邮件，内容无外乎嘘寒问暖的话，有时也会有他对一些当前事件的看法在里面，但是却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虽然方阑没有回过信，也从未将自己的想法与父亲交流过，但是可以说，父亲对自己的影响是极深远的。即使有时候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想到这里，方阑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泛上些许沮丧。
记得当时叛逆期的时候，曾憎恨过父亲。即使后来可以通过网络很容易地查找到他的信息，自己依然固执地选择忽视。
他一直明白，母亲秦晴虽然作为国内知名的语言学家，是有能力独自抚养自己长大的，但是各种昂贵的辅导班、家中的钢琴、每年的定期旅游，母亲是无法全然负担的。毫无疑问，这是父亲为他支付的。但是，不管那人怎么样尝试弥补，都无法改变他抛弃母亲，去了另外一个国度，与别的女人结婚的事实！而且，他还带走了方筌！
想起当年自己执拗的抗拒，方阑不觉苦笑。
将手中的酒喝干，方阑把玻璃杯放到几上，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胳膊，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母亲那时苍白的脸色。
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当初的自己还是任性了啊，明明知道母亲最怕的就是自己跟哥哥一样一去不复返，还是固执地申请了C国的大学。即使一直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自己那么执着地要去C国留学，不仅是想去看看多年不见的哥哥，也是想离着父亲近一点吧。只是一直习惯将这种心情死死地压在心里，以至于自己都刻意地忽略了。
不管怎么样，即使仅仅是为了让母亲安心，也好好呆在Z国吧。所以，哪怕当年创业时百般艰辛，方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再睡不着，方阑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收拾好自己，方阑拿了钥匙刚要开门，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妈？嗯，挺好的……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一边锁了门一边往外走，嘴里应着秦晴的话，方阑已经钻进车子。
刚要发动引擎，方阑手一滞，停了动作，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讶异：“啊，您已经知道了……”
沉默着听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应道：“好。”挂了电话，方阑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将车开了出去。
跟在老管家后面，方阑慢慢地踱着步。
步进花园后，老管家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青年，轩昂的气度，剪裁合度的休闲西装，白色的衬衣，没有打领带，袖上的水晶扣在午后的阳光里闪着耀眼的光。这身装扮，既不失庄重，又不会给人以沉闷感，衬得年轻人愈加挺拔俊秀。
老管家在秦氏服务了将近四十年，秦氏年轻一代的子侄辈里，这个年轻人无疑是最优秀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道赞许的光，老管家微微躬身道：“阑小少爷，老爷在前面等您，请您过去吧。”
方阑对于这个为秦氏奉献了一生的老管家是有些尊敬的，他笑着道：“程叔，跟您说过的，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您直接叫我方阑就可以。”
程叔摇了摇头，坚持道：“您是小少爷，这个是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说完对方阑笑笑，欠身下去了。
方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眯着眼看向前面的玫瑰园。
秦氏的玫瑰园在整个海城都是有些名气的。因为秦老爷子已过世的夫人极爱玫瑰，老爷子闲时便侍弄这些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蓝的各色玫瑰。
方阑不懂花，但是光看老爷子为这些玫瑰建的各种各样的温房，看着老人一边抚弄花草，一边对着它们喁喁而言，就可以感觉得到老人对于亡人的深情。
本来方阑对于老爷子当年，将母亲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解除，并且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做法是很有些怨言的。但是后来从父母亲的老友杨伯伯那里知道，当年老爷子之所以做得这么绝，并非不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因为知道方阑的父亲实际上并不爱秦晴，所以才一意阻拦，甚至不惜断绝父女关系来阻止女儿的决定。但是秦晴显然意已决，即使当时刚结婚时诸多艰难，依然未向父亲妥协。
想到老爷子秦正一生执拗的脾气和爱女儿的心，方阑其实早已放下心中多半的芥蒂。想到出发时母亲的电话，方阑知道，这一回是要做决定了。没有多做停留，方阑大踏步向前走去。
☆、应允
秦正看到自家外孙，显然很开心，立刻扔了花剪，站起身来。旁边已经有帮佣端来清水，净手后，拉着方阑向不远的茶桌走去。
秦正已过年过七十，但是他体格魁梧，又注意保养和锻炼，看起来也就不到六十岁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笑着的时候仅是声音就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中气十足，豪爽大气，方阑真心里也是颇喜欢这位老人。
“来，阿阑，我这次准备了好东西给你。”老爷子拉着方阑入座后，喜滋滋地拿出一个小白瓷罐。
方阑拿过来打开罐口，看了一下，之后放到鼻下嗅嗅，顿时心下讶然。
老爷子看方阑的表情，心里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令人取出整套茶具，开始洗杯、落茶、冲茶、刮泡沫、洗茶、泡茶、淋壶、倒茶，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起呵成，然后喜滋滋地将一杯递给方阑。
方阑先漱了口，然后端起白瓷茶杯，放到鼻端嗅了一下茶香，这才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之后，方阑方才心满意足的咽下。
“一年只出产几两的极品正宗大红袍，您也真能弄来。”方阑放下茶盏，忍不住笑道。
秦正哈哈大笑，“阿阑喜欢的话，月亮我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哈哈哈哈……”
方阑抽了抽嘴角，想起每次打电话时老哥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来老哥不正经的一面似乎找到了遗传根源。
茶品过了，方阑又陪着老爷子杀了几盘。方阑棋艺一般，被秦正杀得片甲不留，只好连连告饶。
眼见着日已西斜，方阑终于开口道：“老爷子……”看秦正瞪眼，急忙改口：“外公。”
秦正这才笑眯眯地等待下文。
方阑开口道：“想必您也知道，我今天除了来看望您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秦正依然笑眯眯。
方阑心下有些无可奈何，外公当年处在辉煌的顶峰时，有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秦正老来会对着小辈耍无赖？
方阑正准备委婉地将话挑明，秦正却突然正色道：“其实你要说的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你继承了秦氏，这就属于内部人员调动，我不会干涉。”
还是提到这茬了。
方阑了然地揉了揉额头。
K推荐的人才就是现在秦氏集团海城一个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贾融。他曾经成功地整顿了秦氏在雨城的一个分公司，并且在两年后，使这个分公司成为秦氏在东部地区拉动营业的新增长点，因此会被调到海城分公司任副总经理。但也仅止于此了，三年过去，贾融的位子仍然没有变动，因此想要寻找更好的平台也就是相当合理了。
方阑曾经因为担心母亲的反对，不肯继承秦氏。秦氏的子侄辈并非没有优秀的人才，只不过用秦正的话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