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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补血水的瓶子发呆,青溪一边撕开绷带,一边用半命令的口气:“喝完。”
四周很空旷,大风吹过山丘,低矮的灌木和荆棘都在风里低头弯腰的。
葱头说:“伤太重了,应该送他回城里去。”
青溪沈默了一下才说:“天要黑了,现在回不去。好在也有药,只好再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早回去。”
绷带那象焰火似的小小效果,又在眼前出现。
铮铮的脆响,那些一点一点的星芒散落下来。
忽然听到有很细的,象是压抑得要命的抽泣的声音。
好象很伤心,很迷惘,却不知道能不能哭出声来,很压抑的那种声音。
青溪抱著我,把我的头揽在胸口,无言的安慰著。
原来,是我在哭?
“我害怕……青溪……”我听见那个声音呜咽著说:“我害怕……”
“不用怕,没找到……”他顿一下,我想他是把尸体或者类似的字省略掉了:“应该是活著的。”
可是我就怕。
怕得厉害。
其实没找到也不能说明问题。
如果被那种噬甲兽吃了,一样连骨头毛发都找不到。
青溪不过是安慰我。
觉得巨大的惶恐一直一直压下来。
抱著青溪,象是溺水的人抱著唯一的浮木:“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我不走开就好了……”
“胡说。”他声音低但是语气坚定:“别胡思乱想。”
“是这样的……如果我不走开,两个人一定不会有事……可是我走开了……”
“江江!”青溪的声音很严厉:“你这样想对事情也没帮助。如果这要揽责任,那麽主要责任还应该是我的!如果我们没遇到他们两个,他们也没有帮著我收集龙蛋的话,这意外也不会发生了!是不是这样?还有,沧海和聪他们也有责任,根本不该提议分开行动,应该所有人都在一起!还有白风自己也有错,他该放银星求助却没有!江江,冷静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是意外!意外!你明白吗?任何人都不知道它会发生,会在何时发生!白风是战士,战士每天都应该会想到,能看到日出,不一定能看到这一天的日落。不要因爲白风和你争吵过,就把责任归给自己!江江,没有人该爲这个意外负责任!”
我胡乱的摇著头,根本没法思考。
身上的力气象是被抽空了一样,都不会动了。
“我害怕……”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青溪,我害怕……”
他叹著气,把我抱得紧紧的。
“我害怕,沧海那个表情,让我害怕……”
反复的,一遍一遍的重复。
好象这样可以把恐惧赶走一样。
可是那恐怖的压迫的感觉,却一直一直没有消失。
怕血会再流出来,所以三个人坐一起,葱头把腿垫在我的脚下面,好让那里不会随太大的压力。
青溪一直揽著我,用温柔的声音说话。
天黑了。
我不安地动了一下:“沧海他们还在下面……”
青溪安抚的手停在我的额头上:“刚才已经通知过了,他们已经在陆续上来了。明天早上再找一找。”
还是觉得不安:“沧海他,”青溪接著说:“我让人特别留意他了。你不要想太多,沧海不是会冲动的人,不会再有什麽意外的。”
我慢慢松一口气。
是的,青溪什麽都能考虑到,我其实不用……
不用这样牵系情绪。
“江江?”
他的声音显得很模糊。
我努力想睁眼,可是却觉得很困,眼皮沈得睁不开。
觉得身上挺冷的。
听得不是太清楚,好象是葱头说:“发烧了。”
谁?
听著崖下的人好象慢慢都上来了,还听到青溪喊:“沧海,你……”
象是醒著,又象是睡著了。
在半睡半醒的边缘挣扎,起先还觉得一阵热一阵冷,後来却觉得没有什麽感觉。耳朵里象是塞了东西,能听到隐隐的动静,可是听不清。
“……张嘴……喝点水……”
明明听到了声音,可是却指挥不动身体。
麻麻的,找不到存在的感觉。
後来还是有水喂进了嘴里。
滑润的液体流过口腔,一下子滑下喉咙。
神智多少清醒了一点,觉得身上热。
嘴唇上有鲜明的触感。
柔软湿润,但坚定不移。
我迷迷糊糊,却也觉得,那一定不是水杯水囊。
又有水流进了口中。
这一次会吞咽了。
然後唇上那感觉越发明晰。
浑身上下都觉得热而麻木,很沈重,象是被一层层的厚布裹著,没力气动,听也听不清,看也看不到。
所以那个唯一有感觉的地方,反而变得很敏感。
要说真的感觉很清楚,也不是。因爲头脑不清楚,那个感觉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说不上来。
只是有感觉。
但没法辨别那是什麽感觉。
莫名的就觉得很安心。
因爲一直被抱住。
一直被人抱著的。
虽然不承认,可是真的寂寞了太久。
寂寞到我以爲自己已经习惯于寂寞了。
其实寂寞是可以习惯的。
但是肌肤和心灵都在慢慢的干涸,因爲没有温情和抚触,而慢慢的干掉了。
心里还是很惶恐,但和刚才也不同……
刚才觉得有个巨大的黑洞张开口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但是现在却觉得安心。
虽然前路还是未知,心却放了下来。
天不亮的时候,我睁开了眼。
虽然旷野里风很大,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冷。
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把身前和身後的人都惊醒了。
正面和我相拥著的是青溪,而枕的手臂是葱头的。
身上盖著一件斗篷,把我和青溪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青黑色滚银边的斗篷。
是沧海的啊。
青溪伸手来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後又在他自己额上试试,松了一口气说:“好了,总算退烧了。”
身上好象有些潮潮的,内衣都贴在身上了。
葱头伸伸腰,一下子跃起来,把衣服掸了一下:“我再下去看看。”
青溪冷静得多,看了一眼我们身上的斗篷,又看看不远处也是露宿的骑士团的人,说:“沧海是已经下去了吗?”
听到沧海的名字,不知道爲什麽就打个哆嗦。
青溪的手臂还在我的腰间,皱起眉来问:“冷得很麽?”
我摇摇头。
他把斗篷裹在我身上的时候,有叠好的纸从帽领里掉出来。
青溪把纸打开看,看得很细。
然後说:“不用再找了。”
我嘴唇动了动,还是问了出来:“沧海走了?”
青溪点点头,把那张纸递给我:“他请你好好养伤,不要太在意之前的事。”
我哦了一声。
并不太意外。
沧海就是这样的性子,什麽话也不当面说。
可是……
失去了白风的沧海,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什麽事?
他应该是不会,做什麽傻事吧。
青溪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麽,轻声说:“别想太多了。沧海这个人很坚强的。”
我嗯了一声。
左腿根不是自已的一样。
最後还是葱头把我背回了城。
这是第三次。
葱头第三次背我。
青溪和他并肩走,我伸出一只手,和他相握。
“青溪……”声音很小,不指望他能听见。
“什麽?”他一下子停下来:“腿疼得厉害吗?”
我摇了摇头。
没有。
腿没有疼。
疼的是另外的地方。
爲什麽我没有这样的爱人呢?一直一直也遇不到。
象青溪和葱头这麽相爱……
多好呵……
不需要有权势,不需要多大的名气,不需要有万贯家産。
只要能给我温暖和陪伴就好了。
脸贴在葱头的背上。因爲怕我硌到,他没穿那套不知道是叫末日还是叫什么地狱的硬甲,隔著一层骑士衬衫,他肌肤上的热度都传到了我身上。
爲什麽……
我得不到象他们这样相爱的爱人呢……
总是想什麽就做什麽的葱头,温容包容的青溪……
很好,很合适很互补的两个人。
葱头有能力保护爱人,青溪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去包容葱头的莽撞和冲动。
觉得鼻子发酸。
爲什麽我遇不到……
走到一大半的路,已经远远可以看到奇岩的城墙了,所有人都停下来歇脚。
青溪拔开水囊的塞子,给我水喝。
我无力的笑笑:“先给葱头喝吧,其实他比较累,出了那麽多汗。”
葱头摆一摆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都不渴。”
啧,还嘴硬。
“马上就进城了,先喝一口水怕什麽啊。”我推他,虽然很久没见,可是他的习惯我还是知道的:“难道你怕你现在喝了水,等下就没理由去酒馆里灌啤酒了吗?”
葱头一下子回过头来,看看我又看看青溪。
葱头喝了两口,青溪喝了两口。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水不是太凉,缓缓流进身体。
想起昨天晚上那种怪异的感觉。
真的奇怪。
大概是我发烧烧得胡涂了。
进城的时候,有点恍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