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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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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长老。长老的眼神阴鸷而冷漠,仿佛带着一点讥讽。

    几个白衣人还是不敢上前,长老走上一步。

    果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八反璇玑阵提前发动,不但阵势已化为乌有,而且让他的灵力也损耗了不少。现在,他最多只能自己逃走。

    他看看妖妖。她倚靠在路灯下,那么脆弱,如不胜夜风。

    不,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不等那几个白衣鼓起勇气,猛地脱下外套。在周围十几米方圆,一下子弥漫着一阵白烟。

    长老的手一挥,十字刀象一道闪电,划开了烟气,刀尖象有什么吸力,那些烟气一下凝结在刀尖上,只不过几秒钟,周围又清清朗朗的一片。

    雨正细细密密地下着,灯下,已没有人了。

    “长老,”一个白衣人有点怯怯地说,“还要不要追?”

    长老鹰一般阴鸷的眼扫视了他一眼:“他已是强弩之末,你还要怕他?”

    长老弹了弹十字刀,刀尖上,霎时出现了一滴血珠,滴下地。

    “他走不远,快把圣女追回来,狄亚波罗永远保佑着我们。”

    ※※※

    背上湿淋淋的。那是血。

    不知为什么,并不觉得疼痛。

    “你愿意等我么?”她喘息着,小声说。

    “愿意,愿意。”仿佛是承诺,也仿佛欺骗,他大声说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滚烫,苦涩。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象雨后转瞬即逝的虹影。

    “相信生命吧。”她轻轻地说着,更象是一句梦呓。嘴角流出了血。在他怀里,她象是一片羽毛一样失去了重量。他想喊,却如梦魇般喊不出来。

    “他们在这儿。”有人喊着。

    “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呆呆地站着。在巷子的拐角处,跑出了几个穿着白袍的人。白色的长袍,在路灯下,几乎跟黑色的一样亮得刺眼。

    有人举起了手,向他指了指。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已不再知道自己的行为。这是死么?

    “死了么?”

    “多半活不了了。”

    “把圣女带走,不能让他玷污了。”

    有人试图扳开他的手。

    “该死的,他的手劲还真不小。”

    “他也是一个超能力者。可惜。”

    “不要叹息了,弄断他的手指,把圣女带回去复命吧。”

    他的指骨发出断裂的声音,但他已不感到疼痛。

    他们走了,白色的长袍,在路灯下亮得妖异。而他的身体沉重得象一尾误跳上岸的鱼。雨水正不住地洒在他脸上。尽管这只是条小巷子,可是也看得到在高耸入云的国家银行的废墟。

    即使是废墟,仍然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他感到自己似乎在笑。那八个闪亮的大字,“尊严,自由,平等,兼爱。”有三个字被挡住了,只能看到五个字,倒象是一句上气不接下气的话。

    他躺着,雨水不停地洒着,温暖而温柔。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周围有人的声音。

    “是他。”

    “死了么?”

    “还没有。看来是黑弥撒下的手,他的手指骨全断了,身上却没有伤痕。”

    “快叫救护车。”

    有人抬起了他。在抬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另外三个字。只是,一切都那么红,“兼爱”两个字,几乎象是血写成的。

    ※※※

    夜雨下得密密的,象织出了一张难以逃脱的罗网。他这时才发现,雨不停地打在脸上,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到地上。

    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也许,许多年后,当雨洗去你的眼泪,在泪光中,你会看到虹的。

    他回过头。街那一头的路灯上,雨细细密密,幻出奇彩,她微笑着,站在拐角处,不知是归宿还是开始,仿如梦境。
吸血鬼故事
    他在桥上站了很久。

    很久了,桥已被政府用水泥封了起来,桥头竖了块石碑,写着这座桥的始建时期。一百多年了。他有点好笑。二十年前他记忆中的这座桥还和新的差不了多少,如今却已经千疮百孔,几乎不成样子了。

    ※※※

    疯狂已经过去了,而在疯狂中那种特有的安详和无所事事也过去了。他看着桥的那一头。依然和以前一样,那一头有一根电线杆,上面有个大喇叭,不同的是以前电线杆是涂上柏油的木头,而现在却是水泥的。而喇叭里那里发出的多半是语录歌,而现在是两个人在插科打诨地唱越剧。

    什么都变了。他想。不变的只有自己吧。

    他在桥上站了很久。

    ※※※

    他在桥上站了很久。

    头顶,一颗彗星如一柄长剑,孤悬于天。其实,它更象一把扫帚,不过他喜欢它象把剑。至少,那要好听一些。

    彗星把本来该很明亮的满月也逼得惨白了,带着一股桀骜不逊,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众生。

    一个少女搀着一个老头走过来。那老头走到桥下,叹了口气,道:“扫帚星来了,又要起刀兵了。”那少女看了他一眼,轻轻道:“不要乱说话。”

    他们走了。他看着这老少两人,心底却掠过一阵寒意。

    谁知道他站在桥上要做什么?对于人们而言,出现一颗扫帚星不过是嘴边多了个话题。在这个夏天,地震的消息象杀之不绝的蚊子,总往人耳朵里钻,即使你不愿意。对地震和炎热的恐慌使得人们每天都在外面躲来躲去,他记得他已经随大人往田里躲了三次了,每次都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人在街上大叫:“震了!震了!”于是人人都觉得象站在船甲板上一样,哭喊着从各个房间里奔跑出来,提着早准备好的大包小包,如末日即将来临。千里外那个被震成一片瓦砾的城市使每个人都有如惊弓之鸟。

    他却总是没心没肺地想:怎么不真的地震?

    他倒有点希望真的来一次大大的地震,好让他这个黑五类份子和别人一样。总之,在逃往田里时,平时趾高气扬的街道革委会主任也吓得眼泪鼻涕直流,不见得有多少革命乐观主义。每个人都声音颤抖地描绘着那个被地震破坏了的城市,仿佛他们曾亲眼目睹。而天边亮起来时,又几乎有点失望地看到每一座建筑还在原地,于是趾高气扬的还是趾高气扬,卑微的还是卑微。

    今天,会是谁来叫那一声?他对这并不很关心,他只想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

    这个女人就住在桥的那一头。

    据说她是个“破鞋”,那些隔壁的老太太总是很神秘地说着她的轶事,象隔上半个月她会带一个不同的男人回家,而平常她很少出来。

    “总是穿得来白塌塌,带孝啊。”她们说。

    带不带男人回家和他无关,他只关心她是不是穿破鞋的。他虽然只是个狗崽子,可鞋子从没穿过破的。如果一个女人常穿着破鞋,对于他来说,那是件新鲜事,比最高指示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同。

    他常站在桥上,装着看风景。这种风景在二十年后名声大振,碧瓦粉墙,小桥流水,而在今天却被人熟视无睹。因此当他看风景时,那些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们总是斜着眼看他,有几次把他摁倒在地一顿打。每一次被打后他回家让祖母心疼地唠叨半天,补好衣服又来到桥上,于是别人也懒得再去打他了。

    黄昏。吃完了饭,人们都在准备晚上的逃难。这几乎成为每天的惯例,如果哪一天不逃一回,反倒空落落地不那么实在了。可能逃得太多,都麻木了吧,那一次扶老携幼的狂奔,几乎是一点寄托。可也奇怪,认为地震来临,在房中很不安全,可平常却只躲在房里,即使天热得要命。

    他等了很久,那个女人没有出来。这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好象他知道这女子该出来,却没有遇上。

    天上,月亮大得怕人,金黄色的,中秋也没这么大吧。圆圆的挂着,里面明明暗暗,依稀有点图案。有人说是兔子,有人说是桂树,也有人说是蟾蜍,可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点黑斑而已。可能,那也确实如此。现实也许没有幻想那么美丽动人,可毕竟是现实。

    她应该出来。他想着,走下了桥。桥的那一头。

    ※※※

    第一次看到她,还是几年前。那时他挤在桥头的人群中,听着有线广播里传出的中央又揪出了多少个反革命集团的好消息,而大人们摇着蒲扇,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诸如江猪有如船只一般大,某地雷劈死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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