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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运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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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股辫子,很容易的呀,要是编四股的话,就难了,而且自己给自己编不好。不过,四股辫子很好看的。她把辫子夺过来,让它垂在胸前。关于辫子,她显得很有研究。他空着手不动,仿佛辫子还在他的手心。 
那,我来给你编四股辫子,好不好?他说。 
男孩子笨手笨脚,哪里会编。她扑哧笑了。 
一条小鱼蹦出水面,掉下去时,“咕咚”一声,很是清脆。 
我妈以前也留辫子,我小时候给她编过的。他极力证明他真的会编辫子。 
二妞愣住了。 
真的,二妞,你怎么不相信我。他叫她的名字。 
我信,真羡慕你。她脸上的笑容像那条小鱼,藏进了河里。 
这有什么好羡慕呢?他说,忍不住又捏起了她的辫子。这回他的手触到她的肌肤,因为她的辫子紧贴着她的脖子。她身体紧了一下,像棵含羞草。手很快离去。她的心却不平静了。不平静,像那只乌篷船一样晃啊晃。 
我都不知自己怎么长大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吧,我在猪圈里待了三四年呢。她说这个时,是幸福的,她仿佛又闻到了花母猪的乳香。 
猪圈?他很是惊讶。这么干净的女孩子,是猪圈里出来的。他故意很笨拙地拿鼻子往她身上嗅。他的鼻子真的触上她的手臂,不,是手臂上的袖子,那片碎花的布料。那片碎花的布料幸福得颤抖了,小碎花颤抖了,它裹紧了手臂,也被手臂撑满了,动弹不得。小碎花温热了,那股温热缓缓地移动,从臂膊到肩膀,从肩膀往脖子方向流动,温热从小碎花布料上滑下来,落在裸露的皮肤上。那皮肤震颤的更厉害了,它的温度立即盖过了那片缓缓移动的温热,或者说,两种温热融合在一起。但是更大的一片温热落在皮肤上,那是嘴唇。她慌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种温热使她无比舒服,令她晕眩。她除了闭着眼睛,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温热爬啊爬,爬到了她的耳根,包容了她的耳垂,然后斜滑过来,一只手扳住她的另一边脸,那片温热就那么覆盖了她的嘴唇。   
二妞在春天(6)   
她除了闭上眼睛,仍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傻瓜,张开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的背上忽然缠上了另一只手。她听到了他的命令,张开了嘴,他的舌头立即抵了进来。 
她仍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傻瓜,把舌头给我。他说。她慌了,舌头不是在嘴里吗?他要舌头干什么?但她似乎明白了,学他的样子,刚想把舌头伸出来,却猛然被他吸走了,龙卷风那样的力量,她的舌头一阵发麻,不知被卷到哪个地方去了。不知道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弄了多久,她慢慢地感觉到了,她不知怎么形容那种味道,只觉得舒服。后来,他揽着她的腰,站起来,走到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 
树是冰冷的,他是温热的。 
树是坚硬的,他,也是坚硬的。 
林子里很黑。他站在她的面前,像鬼影一样,很不真实。她有片刻惶恐,是他身上的青苹果味,缓和了她,抚慰了她。他的手轻易地探进她的内衣,握住她已经鼓胀的乳房。像夜梦被跌落惊醒,她身体猛烈一震,就觉得整个躯体都被他托举起来了,整个生命都在他的掌中握着了。 
热。热。热。风不知到里去了。他的身上爬满了汗。他的汗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她的汗与他的汗一起流淌。等到她知道,她该干些什么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白光,接着响起沉闷的雷声,桥上有人喊,快走快走,要下雨喽!又一道白光划过,雷声轰隆隆从茫茫天际滚卷过来,在小镇的上空戛然而止。 
雷阵雨连续下了两夜,二妞没法到断桥去,估计枫林里的鸳鸯也被打散了,都在自家的房子里憋着,眼巴巴地盼着夜晚重新花好月圆起来。二妞想起上回去找陆梅,路上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那条幽长的小巷,像个无底洞,刮着阴冷的旋风,不断地将她往里吸纳,使她不由自主地停不下脚步。现在想起来,她觉得那完全是个梦。或者本身就是个梦,她常常把梦和现实混淆了。比如说她和西渡在枫林里的夜晚,就是梦,他的手握着她的乳房,她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被他托举起来了。还有他的嘴,那么湿润,温热,他吻她,就像乡下人做年糕,用棍子将煮得热气腾腾的糯米碾碎。 
街道被雨冲洗了,扫去了陈旧与灰尘。屋檐和树木仍有水珠缓慢地滴落,延续大势已去的落寞。天空被洗白了,西边的晚霞又把那白色的天空烧得很红,也将兰溪河染了色,河里渔舟唱晚,归棹声声,在那一路铺开的红缎子上滑过。 
夜来得很迟。装配完十六块木板,仍有一缕霞光,从罅隙里力钻过来,像舞台的追光灯,顽强地投射在白粒丸店对面的斜坡上。 
是晚饭时间,街面人不多。 
二妞出门时,屋檐下的水滴砸在她的脖子上。抬头看天时,最后一缕霞光消失了,天霎时暗了下来,并且在她穿过市场时,天就真正黑了。不过,夏天的夜,通常是清澈明净的,不会像冬天那样,伸手不见五指。月亮是躲起来了,但它还是在小镇的天空,人看不见它,它,还是在俯瞰一切。 
这一次,二妞出门往右,顺着胡同口走出去,再从丁香街上往市场方向走的。她绕一圈的目的,是想经过吴玉婶的家,也许有可能在胡同里碰到西渡。至少,她经过他的身边,她的心灵因此涌上一阵暖流,得到一次慰藉。遗憾的是,她只是嗅到了炖得香喷喷的鸡肉味。她想,那只打鸣的大公鸡,已经在锅里沸腾,黄油泛起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她还没有吃晚饭。她很想和他们坐在一块,像一家人那样,吃一顿晚餐。她是这么想的,在这诱人的味道面前,她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了。 
门是敞开的,房间里没有亮灯,二妞站在门槛外边喊陆梅。刚喊两声,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咳嗽。她听出来了,还是那种拖长音调地咳嗽,尾音在嗓子里震颤。 
谁喊梅呀,进来吧。苍老的声音像拖布拖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印痕。 
是我,老奶奶。二妞一边说一边跨进门槛。她记得老奶奶的房间,在陆梅房间的左侧,因而走几步后,往左边摸过去。屋子里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屋子里只是比夜更暗的夜。 
老奶奶,我是那个没有生辰八字的人。二妞摸索着前进,希望从老奶奶的声音来辨别她的方向。老奶奶的嗓子里卡着一口痰。二妞顺着墙摸过去。墙是木板的,木板一块接一块,中间那一段很光滑,很凉,像石头。她想,老奶奶在这房子里进出了几十年,是她的手把木板摸成这样。老奶奶闭着眼睛生活,她的手把许多物件摸得无比光滑。比如那把竹椅。二妞的脚踢到了门槛,她知道,跨进去,就到了老奶奶的房子里了。她还记得梅的话,往前走五步,伸出右手,就能摸到一把椅子。但是,这一次,她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的手并没有碰到椅子的冰凉。她不敢再往前走,她怕入侵了老奶奶的地方。于是她在黑暗中拼命划动右手,像个溺水者。 
再往前走一步,梅她没和你说过,要走五步吗?老奶奶说,声音像风吹动糊窗的纸。 
二妞又向前跨了一步,伸出右手,探寻那把冰凉的椅子。 
左边,椅子在你左手边。老奶奶又说。原来那股酸腐的气味消失了,二妞闻到丁香的味道。 
两天了,打雷,下雨,我知道你会来。老奶奶说。   
二妞在春天(7)   
噢?黑暗中二妞张大了嘴,一只蚊子冲进嗓子里,她一阵咳嗽。老奶奶在哪个方向,她判断不出来。屋子里潮乎乎的,像进了地窖,阴冷使二妞浑身哆嗦,在外面行走时的汗立即凉了,并且凝结,身上像裹了一层纱。 
夏天来了,断桥热闹了,多少年前就这样,欢喜的,悲伤的故事,重复不断。老奶奶似乎在梦呓,平淡苍白的声音拒绝任何听众。 
你是来取你的婚姻之命的。上一回,你不是诚心要算,心不诚,算不准。这一回,你不一样,我听见你的心,在为一个人跳得很急,很乱,它快蹦出你的胸膛。老奶奶捏住二妞的手,枯硬的手指,像根树枝,完全不像上次那样,冰凉却指尖柔韧。 
是的,是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二妞被她捏得很不舒服。 
你和这个人,门不当,户不对,你不知道他怎么想,他会不会只是一颗流星,划过你的生命。似乎是获得了所有的信息码,老奶奶松开了手。 
黑暗中流淌着水。水流过去。 
水在黑暗中流淌。水淌过来。 
沉默里好像会爆发什么。胸起伏的急促起来,风箱开始呼呼抽动。二妞一只手捂住它,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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