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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吧。”平日很少在意对方着装的海连今天难得的第一眼就留意到她的裙摆，脑中不由自主想起在深海餐厅里无意间看到奥本小姐的眼睛带着荧光色。
……就和那些鱼一样…不、不对。抬眼假装看风景地偷瞄了眼人鱼的眼睛，迅速地垂下眼帘。
明显奥本小姐的眼睛更亮，那些鱼可没有闪着荧光色瞳光的眼睛。
……与其说像它们，不如说更像用星海砂堆积做成的眼睛。
似乎没发现对面的异样，伊斯丽只是笑着卷弄起自己的头发，“应该？欧……看来今天你有心事。”
“不过无论你在想什么，最好都先放在一边。”随着话音刚落她松开手指，纤细的橙色头发纷纷飞扬着滑落，勾画出一片靓丽的景象，让年轻的女警一瞬间除了那美丽的一幕之外再也无法装下其他。“今天的敌人，很强哦。”
浑身一震，海连眼里的沉迷迅速消退变成凌然和谨慎的光，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了，走吧。”人鱼起身，带着点可惜的口吻道：“四天不见，如果可以的我真想再多聊会，可惜……对方快醒了。”
“恩。”一下子微微加速的心跳让年轻的女警慌了手脚，僵硬地回了句微妙的答应，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她走到人鱼身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伊斯丽的表情，带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心情。
转回视线，海连又忍不住偷瞄了眼。很显然在面瘫这项博大精深的技艺上还资历尚浅的女警完全没法看破人鱼堪比皮尔合金的笑假面。除了被对方精致的眉眼和优雅的唇部曲线晃得又一次心跳加速，反射弧狂奔着绕沃克城三圈之外什么都没收获到。
……我刚刚的样子一定蠢毙了。
这是达到目的地之后才回过神来的海连·超钝感·维斯顿看到面前的建筑物时的第一反应。
赶紧将多余的念头都赶到一旁，激活体内的机武，女警站在原地，等着生物金属全都变化完毕。
靠近眼前巨大的防护罩*1，在即将出去之前，鬼使神差的她回头望了眼伊斯丽，有那么一刻她怕自己会看到那边空无一人。要知道防护罩在一个城的边缘，这种地方可没有什么能让习惯享受的人鱼看得上眼的东西。而且和前几次不同，这次出城花费的时间更长，她不确定对方会乐意等自己这么久。
而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在那儿，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个单人沙发，手上捧着酒杯，看到自个儿回头还特意朝她举杯示意的时候；海连终于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在人鱼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
转身将自己的终端贴近旁边的控制器，女警只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带着点雀跃。即使那道控制门之后的东西一直是她不愿看到的。
穿过隧道后，海连的好心情还是消退了不少，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一大片混乱破败的区域——第5号贫民区。
温尔顿星的建筑群结构异常分明，只要升上高空就连第一次来的旅客都能轻易明白哪是哪儿。
因为差距真的太分明了。
最里面的是主城，研究员们都向往的圣地科林城。外围第二阶的七大高等居住区，第三阶的商业区，第四阶的中等居住区，第五阶的工业区，第六阶的低级居住区，隐藏在整个地下的第七区和藏在整个空中的第八区两大军事区。
和连防护罩都进不了，不算在阶级内，被官方隐藏的十大贫民区。
就连只有第六阶的沃克城都有浮动房这样的玩意，而贫民区只有一个个狭小又破旧的悬空房。
没办法，能用的地方实在太小了。
为了不让贫民区的存在暴露在外人眼前，上面的人将所有贫民赶进了防护罩的夹层里。
从远处或者上空看，只会看到上方若隐若现的空之城和空中飞驰的各种高科技产品。无数光轨勾画出绚丽的图案，而下方是或高或低的浮动房，地上则几乎没有住房，只有美丽的绿化和装饰。时不时地表会闪现一些亮光，那是藏在下面的地下城正常运转的证明。然后将这些所有都小心地包裹住的就是半透明的防护罩，在双子太阳的照射下。看起来仿佛像半个肥皂泡扣在这片精致的建筑群上。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是的，没人能想到看起来像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的防护罩中间有200米宽的夹层，里面住着数十万人。
海连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三次来这儿了。前两次都是被艾玛带来的，很难想象在沃克城有份体面工作，自身还是奇幻生物的红硝狼竟然喜欢往这种地方跑，还在各大贫民区都有不少朋友。
托好友的福，海连那两年里把所有的贫民区都逛了个遍，说实在的第一次知道还有这里时当时的女孩只觉得世界整个颠倒一般的震惊。
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本地人清楚这事，但很显然从没人提起过，这让当时只有15岁的女孩一度再也不想面对温尔顿人。
轻车熟路地弯腰走进那片密集的铁箱子群，为了方便走路，地上没有一间房子，可那高度实在有些……毕竟在这儿空间永远是最紧俏的。
低着头避免撞到上面的悬空房，她敢保证自己的头盔肯定会轻易戳破那些只有一层薄薄的次级霍斯金属*2的地板的。她可不想还没找到鱼人就先被房主追着打出去，对方肯定会不忌性命地追杀她。
谁能想到那破盒子就是一个贫民所有的财产和生存保障了，绝大部分人甚至为了这样一个玩意儿向黑心的管理人贷款，代价即便耗尽他们的大半生都偿还不了。
女警的心微微低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里的人早就被逼至悬崖，可上面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势要压榨出最后一滴价值不罢休。
……或许就像西芙说的那样，温尔顿人最擅长废物利用，她想。脚下步伐不停，很快便轻敏地穿过那一大片箱子，来到一个更混乱肮脏的地方。
那里几乎紧贴着防护罩的墙壁，不少人甚至衣不遮体，这在光鲜的温尔顿星里简直难以想象，要知道就在后面1米远的地方那些破铁盒子里住着的贫民们都还有身稍微体面点的衣服，即使是最困苦的人都能穿着看起来没破洞的衣裳。
可这边，大部分人都麻木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和他人的目光，就随处靠着旁边的垃圾靠这些维生。
那堆得像山一样的垃圾都是贫民区的人的生活垃圾和秽物。全是些完全没有价值的真正的垃圾（能用的贫民们可舍不得扔），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从最爱惜空间的这伙人竟然硬生生退开1米远就能看出来。
脚步微顿，就算看了很多次海连还是无法适应，错开视线，她往更偏僻的角落跑去。这次的目标就在那儿。
直到到了个几乎看不到人的地方女警才停下。一如既往的恶臭，却带着某种比之前的垃圾场还要压抑冰冷的气氛，让她跟着放缓了呼吸，生怕惊醒这里的生物们。
这是他们唯一脱离痛苦的、短暂的幸福时刻。
脚上踩着红硝狼族特有的无声步法，海连还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她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地上或者两边乱飘，但不知就藏在何处的鱼人让她不得不警惕着周围。
没有视力辅助，身体的感知反而更敏锐，她能听见四周轻微的呼吸声、抽气声和呜咽声，没有人说话，他们早就没有了声带。海连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些人长什么样，这都是她两年前看到的。
这里是处理厂，专门放置失败品。
一个研究员可以没有神奇的创意或者精巧的技术，但他们一定需要经费、实验器材和小白鼠。无论什么研究级别的。
海连浑身发冷，她以前就怀疑过为什么都是失败的小白鼠，他们变异者就没被放回鼠笼子里呢？
可每次想要深入总会感到一阵头痛，她有种预感，答案一定是她不想知道的，那后果甚至会毁了她。
握紧拳头驱散又一次冒出来的念头，她继续往前深入。虽然这看起来很窝囊，但女警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或许她会变成人鱼或者别的，但那同样是泯然于众的一个普通的部件而已。
这样很好，她想。
英雄也好其他都好，所有的成功人士总得背负些不为人知的伤口和悲痛，海连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不错的，一点儿都没有打破的意思。
她不想最终回首过去只看到苦涩的回忆，自己的童年已经够糟糕了，没必要把现在和未来也赔进去。
在即将走到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