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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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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越仍坐着,不理众人窃窃私语,“也亏得是上天成全,他才能是痴傻的任由她摆布的乞丐。否则她要如何讨得他倾心相待,结成夫妻,都还是说不准的千难万难。”
  饶是一片唏嘘声,着喜服的两个人还是在喜婆指引下交拜天地,又疯又傻的新郎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看见案上摆着的点心就要伸手去拿,喜婆不让,急得他要哭出来。阿沅伸手摸了摸他的手,盖头没掀,就看她凑到新郎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新郎终于是笑了,顺着她的意继续行礼。
  当年也是这一天,顾家的长孙不顾长辈反对,推了原本定下的门当户对的亲事,硬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了酒楼里唱曲的姑娘为妻。夫妻恩爱五载,相敬如宾,只可惜天意造化,阴阳相隔,只留她一人在世。
  三百又六十年,终究是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恒越忍不住笑了笑,满斟了一杯酒含入口中,待众人都在一声“礼成”中雀跃而起,他偏头吻上长陵的唇,将美酒度入长陵口里,又急忙拉开了距离。角落这光线不好,也没人看见,恒越悠悠地从袖里摸出折扇把玩,眼还瞥在长陵侧颜,低声说了一句,“掌柜这张脸,真是美得天下无双。”
  长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没喝就醉了?”
  “既然是来喝喜酒,当然应该沾沾喜气。”恒越好似突然起了意,手里变化出一枚骨瓷的骰子,“上仙可敢与我赌上一局?”
  长陵慢悠悠地问他,“你要赌什么?”
  恒越不急不忙将跟前的碗翻了个,把骰子扔进了碗里,“一二三小,四五六大,就简简单单赌一局。赌注嘛,假若你赢了,我任凭你差遣,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若我赢了……”恒越凑过身去,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我要你嫁我。”
  长陵收了笑颜,视线与恒越相对,目光静谧,却带着一丝审视。院子里人声鼎沸,无人在意这无声的角落里,两个人近乎对峙的试探。要是敖锦在这,恐怕要忍不住说一句,北海三殿下也惦记起娶亲了?真是奇闻。
  成亲是什么?是良辰美景,是花好月圆,是珠联璧合,是举案齐眉,是白头到老——怎么也不是他们这样。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就该双双闭眼一觉到天光,不担惊受怕,不胡思乱想,不用硬生生把枕边人扯在怀里,唯恐醒来发现是恩爱一场不过黄粱一梦。
  长陵倒是没有情绪,依然是那股清清淡淡的神色看着恒越,甚或唇角还有抹和煦的笑,“我赌大,要是赢了,殿下当真任凭我差遣?”
  恒越盖上了碗,叮叮当当晃了两下,也不说再些什么,自顾自就揭了碗——正对着的,是六。
  “愿赌服输。”
  长陵见了这结果,不免又笑了笑,恒越当真是个君子,其实就是他暗地里施法也未必一定瞒不过。大约是仙神,都不免隐隐有种天意难违的体会,反而甚少去左右些什么。
  虽是输了,恒越也看得磊落,凭长陵的性格,他耍赖反悔都只是一句话的事,他却难得厌了。摆弄着折扇,他索性歪在椅子上,入眼是一片喜红的喧嚣,这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场面看得他心里空落落的。
  “上仙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长陵倏地就因他这凉下来的语气心下一紧,然而打定的主意却不曾更改,“那好,我们回去。”
  仿佛是早就料定,恒越只点了头,“那回去。”
  
  

☆、万丈红尘(10)

  人间数年,不过仙界里提笔一行诗的时间。
  长陵自然是回了无尘阁,屋里的摆设都如他走时那般,摊开的经书,搁置的画笔,奴仆呈上的清茶还留有余温——仿似他真的不过是闲暇里走了几步回来罢了,青石白瓦,心下清明。
  恒越还是会往无尘阁那去,可十回里有九次,都是让人拦在了外面。不是“上仙正在修炼”便是“上仙已经睡下”总之末了一定是“还请三殿下改日再来”,就是傻子也听得出话外之意,可他偏偏还当没事人一样真的改日还要再来。一来二去,就是无尘阁的奴仆们也实在回不住面子,好心劝他一句,“请三殿下还是不必再来了,我家主子不会见您的。”
  他乐呵呵的摇着扇子,“你家主子的性子我知道,我过两日再来吧。”
  两日再两日,恒越也耐着性子,有时就索性倚着门候着,靠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偶尔兴致,竟还会提着一壶酒在门檐下席地而坐,醉里拿头轻轻撞几下门,口里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懂,酒醒,便又径自走了。
  只有这天,大概实在是醉懵了,青天白日就躺在无尘阁门外睡得天昏地暗,谁也唤不醒。长陵从铜镜里瞧着门外那状况,实在是没办法,吩咐人把三殿下抬进来,整理了一张大床给他。
  日夜相对了这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喝醉,也是……头一回见他睡得这样沉。
  恒越或许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每个相拥而睡的夜里,他稍偏头,就能见恒越睁着眼看他出神。与他同眠的时候,恒越从来没有阖过眼,一双手还非要将他扣在怀里。这是怎样一种恐惧,他是无法理解的,因这无法理解,所以不愿纠缠。可现下他站在床头看着恒越,莫名生出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奈。
  恒越睡了足足两个时辰,转醒时第一眼看到长陵也不惊不喜,爬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
  “掌柜的,我饿了。”
  长陵站在离他二米外地方说,“殿下是仙,餐风饮露也不会饿。”
  恒越又倒了一杯茶,饮了半杯,思量了半刻,起身往长陵面前走。伸手就到的距离,突然隔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长陵与恒越对视着,面无表情地说,“三殿下既然醒了,不如请回吧。无尘阁没什么可以招待,就不留殿下了。”
  “早就想着要翻墙进来,就是让你这术法拦下了,如今想近你一步,不料还是这难题。”恒越指尖凝起微光,直抵在那看不见的横墙上,“既然这样,怕是只有硬碰硬的来了。”
  两个人竟还真的斗起法来。
  本只是为让他知难而退,没想他这般固执,指尖微光如同尖锐长剑,狠得要将这横墙劈开为止。长陵自然是不会让他再向前半步,口中念念有词,并指在半空画出一道灵符,屋内一时昼白光耀,任凭恒越如何施法都不能破除屏障。
  长陵还是温言细语的劝说,“三殿下再如此施法下去,恐怕……”
  话还没说完,突然狂风大作,原本陈设简单的屋内倏忽翻涌起滔天巨浪,海水奔腾着卷起一条长龙直将龙尾甩像长陵的方向——砰的巨响,像浪潮拍岸,一而再再而三,却始终冲不垮堤坝。
  他们两个,在术法的造诣上,始终还是有距离的。一个虽是北海的三殿下,虽然生来就有常人难得的精魄,堪堪修炼个几百年,也远胜其他仙族。所以天上地下,他只知玩乐就可,轮不到他去降妖除魔。可另一个,却是千百年光阴里都勤修不怠,从来不问世事,一心埋头修行之中,术法已可窥天。
  能与长陵相斗的,天界也找不出几个来。恒越面上,已越加艰难。
  长陵就这样神色淡然地与恒越相对视,不惜用这道屏障,生生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恒越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双膝着地,巨浪在一瞬消失。从来游刃有余的北海三殿下,此刻站也站不起,唇角有殷红鲜血流下。
  长陵低着头看他,无端端生出一丝溃败的心绪来,却始终眼底平静,轻声问了一句,“三殿下,到底喜欢我什么?”
  其实喜欢这两个字,他们之间是从未有谁说过的,即便床榻缠绵间,恒越凑在他耳畔说了无数掺着蜜糖的情话,也从不提及这两个字。仿佛谁都知道这两个字是一道枷锁,只会将自己禁锢在对方身侧,更是一把利剑,轻易斩断彼此间相依相偎的联系。
  可是如今,他看着恒越这般狼狈,终究是忍不住要问,“长陵到底是有什么,能得三殿下喜欢?”
  恒越拿袖口擦了擦唇角,抬眼时还是原来那般风流成性的笑,“喜欢你什么?待我想想……啧,就当喜欢你这无双的容貌,风华的气度可行?”
  什么时候起呢,恒越也不知道,若不是现下长陵提起,他甚至还是没能去想他是喜欢长陵的。真是奇了,他是万花丛里走过的人,什么样的美色没有流连过,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哭笑都是一个面孔,木头一样的人。
  长陵不说什么了,手里幻化出一把匕首来,恒越起初还不以为意,等长陵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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