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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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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座下百官如痴如醉,叫好不迭。还未等开唱,赏钱便扔得如飞。搭台前似是吃了豹胆压惊,“她”竟一步一扭地下得堂来,近了倪珂身边。媚眼左甩右抛,似喜还嗔,袅袅而来,又袅袅而去。
  归根结底是自己就生得太过风华绝代,倪珂全然不解风情。美色当前毫不动心,由始至终正襟危坐面色持重。他歪过头询问左右,可曾闻见什么香气?
  陪驾的左右早就看得眼直了,吞了一大口唾沫道,禀小王爷,不正是那慑人魂勾人魄的脂粉香么。
  “并非女人的胭脂香气那么淫俗,而是——”俏红娘开始呀呀作唱了,倪珂便不再言语,仔细听了起来。这花旦的嗓音不似一般旦角那么软绵无力,行云流水之声蜿蜒满堂,别有一番韵致。
  ——既然泄露怎干休?是我相投首。俺家里陪酒陪茶倒撋就。你休愁,何须约定通媒媾?我弃了部署不收,你原来“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镴枪头!
  那个花旦唱着唱着,慢慢移下了挡着脸庞的绸扇,满场的看官屏息以待。唯有倪珂悠悠然然端杯饮茶,然后……他呛了个半死。
  因为那个花旦不是别人,正是人皆称赞“玉树临风”的前朝太子,我。
  2
  一折子唱罢,倪珂便再坐不住,遣了几个壮汉进后台抓人。
  我掐着嗓子哎唷了几声,“这戏正唱至火候,纵然奴家肯点这个头,这满堂被撩了心肝儿的看官也是断断不肯的。”
  “小王爷有请,还烦劳殿下自重。”来人的几双大手俱已按在我的肩头。真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风度全无。
  那张肤凝玉沽的脸此刻青得跟刚敷了菜汁儿似的,瞪着我的眼睛大得活像个澡盆,一见面便张口怒斥,“堂堂一朝太子,你今日所为,成何体统?!”
  ‘太子’二字对我来说就是个箍,前尘往事罢了。“小王爷,你看奴家这身装束好看否?”
  “身形是高大了些,倒也……”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碧似玉斝的眼眸里忽而流出了笑意,“不算太不堪入目。”
  “却非奴家自夸,虽不比小王爷月前在山贼窝里打扮得那么流畅娟好,似也不差。”
  “你——”正当倪珂皱眉之际,朱门外传近一声尖厉的叫喊:圣旨到。
  日理万机的费皇帝没有前来,带着圣旨到来的是他跟前的大红人,梅公公。一条子脸又瘦又黄,干巴巴的,像根丝瓜精。溜肩鸡胸,脚底上长鸡眼,脸面上长斗鸡眼。总之,这辈子就是和鸡杠上了。
  “奴才听闻殿下已经回府,却不知现在人在何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完了的梅公公弓下老腰,轻手轻脚地扶起了小王爷,笑得一脸谄媚地问话。
  我刚欲抬头,倪珂极为迅速地伸出一手将我脑袋按了下去,对着那个老宦官陪起笑脸,“公公也知道,简森的性子素来不谨。他知今日群臣皆来端的没劲,一早便溜出了府门。兴许现在又在请叫花子们喝酒了。”
  “殿下当真奇人!奴才早年听闻,殿下十三四岁的光景曾在桥丹楼摆下了一整月的好酒好宴,官绅来了拒之门外,乞丐上门倒笑脸相迎。与那些衣衫褴褛臭不可闻的叫花子同饮同醉同食同寝,竟自得其乐毫不避忌!”
  “这人打小怪得很,如此荒唐的行径车载斗量,不可计数。”倪珂微微一笑,说道,“不谈他了。本王知道公公颇好古玩,近些日子偶然寻得一好物件,权当算作公公不辞幸劳跑这一趟的谢礼。”
  我心里夸嚓挨了一鞭子:倪珂要把当吟送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如若知晓当吟落入宦官之手,季米醒来后非活剥了我不可。
  我仍然跪地不起,脸面已然滚烫,只差七窍生烟。趁人不备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倪珂,却见他慢悠悠地从手上褪下一只文物得不行的扳指。那扳指价值连城,意思就是说,卖了它能让一城的老百姓快快乐乐奔小康。跟它比起来,当吟就是镐,就是犁,就是不堪其用的废铁块。不过我并不太喜欢这类文物古玩,因为古物不是古物它妈妈生的,大多是从皇陵荒冢之类的地方挖盗出来的——为什么不让死人安生呢?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
  倪珂将那个扳指送给梅公公,顺带瞟了我一眼,嘴里轻声吐出一句,“小人之心。”
  是我有眼无珠,竟拿酒窝当痤疮!我大大方方地抬眼看向了他,笑得恬不知耻,满脸下流。
  梅公公刹那心花乱颤,眉开眼笑。装腔作势地推了几推后,千恩万谢揣怀里去了。手下一松,嘴也跟着溜了。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宫中见闻统统汇报给了小王爷。
  “太子也回来了?”倪珂将眉头轻轻皱起,道:“到底是父子,一脉相承,血肉相连。看来后宫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梅公公接话,“小王爷怕是不知,你失踪这些日子,圣上当真是日夜忧心,寝食俱废。奴才侍奉左右实在是心下枯焦,万般不忍。知晓小王爷平安归来,确是大喜过望。这回不单只有这些金银珠宝的赏赐,还嘱人另备下一份厚礼——一个百十号人的侍卫队,特来护卫玉王府。为首的人已经在门外候驾多时了。”
  倪珂绛唇含笑,稍一点头,算是允了。
  一声令下,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个歪脸的大高个。罗裤衩。
  “奴才这出宫一路,听得街头百姓无论孺子老儿皆在传颂:小王爷妙计平匪患。想到小王爷为国为民亲身犯险,奴才真真佩服得肝脑涂地。别说奴才,就是圣上知晓了也连连夸赞,说这次能兵不血刃地扫除雷诺寨,小王爷当记第一功!”
  罗裤衩色''欲熏心,跪地行礼的时候整个人像抽了羊角风。当着一众人的面儿就恣意妄为,对着小王爷大送秋波。眼泪满满地斟在眼眶里,看向准夫人的目光好似发了狂。倪珂沉眉望了他片刻,掉过头去面不改色地开口,苏伯,带他下去,好生照应着。
  3
  “你为什么还跪着?”等到梅公公一行出了府门,连个人影也留不下。倪珂撇过脸,问了我。
  “在等小王爷降罪。”
  “不用说,今日之事皆是拜你所赐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将日前的遭遇悉数报告——
  那日我刚溜出王府没多久,就被个姑娘瞄上了。原来裤衩手捧坟盒来到王府前说要投效小王爷,实则完全是傻了吧唧的自投罗网,被玉王府的侍卫一并擒下,移交了县大牢。全寨子只游掉了唯一一条漏网之鱼,正是在客栈里等消息的李夏。李夏左等右等不见裤衩他们归来,多方打听,才知道雷诺寨一行人全给抓进了大狱。
  她一见我,立马眼泪流了满腮,口口声声地说,殿下,烦请你向小王爷求个情吧。
  为什么人人都要我替他求情,如果屈膝一跪能立竿见影,这膝下的黄金不要也罢。柏远将军的前车之鉴让我无论如何不敢信口允诺。我将作势要跪的李夏扶起来,给了她一叠子银票,叹口气说,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你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万不要再向人提及自己是雷诺寨的人,免得引来牢狱之灾。
  “只怪裤衩大哥看走了眼,你竟这般贪生怕死!”在李夏看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找啐。幸而这位姑娘比较文雅,不过是将一叠子银票甩在我的脸上,然后流着泪走了。临走前她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个教唆犯。这样的目光,我这一月挨刀子似的挨了不止一回。当时当刻,一种悲怆之感油然而生:我整个人就和我这么多年过的日子一样,被抽掉了脊骨般软趴趴地摊了下来,急需一只蜣螂来推。
  接下来我可以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当然不包括去王府井买衣服。我先去县大牢探监,见到了个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罗裤衩。这年头提审犯人,二话没有,上来就先暴打一顿。这叫“收骨头”,行的是“敲山震虎”之意。收完了再和犯人侃侃而谈“皇恩浩荡”,对比在前,他比较容易茅塞顿开。
  “悔吗?”我问他。
  “有甚么悔的。我这身糙皮厚肉,挨顿打舒坦得很。”
  “你这样贸贸然一大群人突然上门,小王爷为了避嫌,本不想杀你的都要杀了。你应该上书朝廷,表明自己是先忠皇上,再忠王爷。然后稍假言辞,让皇上觉得是小王爷感召了你们,自然这事就成了。折子我已替你拟好了,你过目后若觉妥当,便请签名画押。我也好早日遣人呈于皇上。”小王爷好面子,爱逞强,顺毛捋透他的脾性,方是险中求胜之道。
  裤衩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这一辈子就识得‘罗裤衩’这三个字,还是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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