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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出书版)作者:公子欢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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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袖间白光一闪。不顾满地狼藉,韩觇半跪于地,匕首入肉三分,狸猫的颈间立时沁出血花。
    「主人!」狸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昏厥过去。
    「住手!」两颊青白,秦兰溪挪开眼,不忍再看,「误会一场,是本王轻妄了。」
    韩觇身形不动,勾起嘴角,慢腾腾将道者的脸一寸寸扫过:「道长以为如何?」
    「……」被赫连锋紧紧抓住了手腕,傅长亭无奈地抿紧双唇,怒视着这大胆放肆的鬼。
    「杏仁。」好整以暇地起身,韩觇慢慢收回匕首,「把这贪吃鬼带回去。」
    「好咧!」一只黄毛兔子应声从门边跳出。比起狸猫的肥硕,这只兔子瘦得离奇,两颗露在嘴外的金牙煞是惹眼,金光灿灿,奇大无比。
    兔子蹦到狸猫身前,左瞧瞧右看看,歎了一口气,嘴里喃喃不知说了句什么,扛起狸猫一步三摇地向韩觇走去。
    「慢着!」见他要走,傅长亭不假思索,拔剑就拦。
    「道长是要疑心我了?」他回眸,琉璃般透净的一双眼,湖水般粼粼闪光,波光荡漾,暗藏无数诡谲,「那我也自证清白一番吧。」
    话音未落,韩觇举掌在傅长亭眼前一晃,细细长长的手指间赫然又是一粒黑色药丸。
    眼见他昂首就要将药丸吞下,秦兰溪慌忙劝阻:「公子不必如此!」
    韩觇收手,挑着眉看傅长亭。
    僵持许久,道者终是垂下了长剑,斜跨一步,侧身让他离去。
    「哼!」低哼一声,韩觇撩起衣摆,从容跨出房门。像是在教训山楂,又像是在说予旁人听,犀利的言辞声声敲打着道者的心,「生而非人,便是你我洗脱不去的恶骨。莫怪道长抓你,谁叫你是非人!可知世间哪样事最难忍耐?一个『冤』字足以压得你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十八层地狱下剥皮去骨也消不了你的污名!呵,凡夫俗子犹且知晓名节二字,又有谁知,纵然是妖,也是要清白的。」
    夜幕下的海棠开得张扬,漫天飘飞。轻薄而细小的花瓣自韩觇的衣袖间飞过,被风吹拂着,沾上了傅长亭的衣襟。
    鬼气,跟着花香一起萦绕在他的鼻间。芬芳甜美的是花。那苦涩悲凉的呢?是谁的心曲?
    「即便是人,也难有如此激狂偏执的。」秦兰溪摇头感歎。
    傅长亭倏然回过神,将衣襟上的花瓣拂去。再抬头,依旧是那玉树临风却又冷面无心的道者。
    若不偏执,又怎会不愿轮回转世,反而徘徊辗转,苦苦坚守人间呢?鬼,总有一番执着。
    
    两天後,一身是血的豆子出现在东城门下。
    睡梦里的孩子一个劲地说胡话,「阿莫、阿莫」地哭喊着玩伴的名字。问遍了左邻右舍,可谁家都不曾有名叫「阿莫」的孩子。
    夜间,豆子醒来,不停地大哭大喊:「救他,救他!阿莫,阿莫还在那儿!」
    人们半信半疑,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摸到了距城门三里开外的一个芦苇丛里。除了一大滩血迹与血泊中一只被咬破了肚皮的小蛤蟆,根本找不见孩子的踪迹。
    「怎么回事?」秦兰溪问道。
    「妖。」瞟了一眼那只肢体破碎的蛤蟆,傅长亭语气平淡,「寻常小妖,刚修得人形。遇上道行高深的同类,便与手无寸铁的孩童无异。」
    秦兰溪的表情瞬间变得沉重。
    同类相残,不单是人,妖也相同。世情冷漠,一句口角,半个铜板尚能引出一场纷争,更何况偌大天下,寸寸山河。
    人们循着血迹往深山岭深处走,墨黑色的血滴蜿蜒着,延伸进一个散发著阵阵腥臭的洞口。
    傅长亭手擎长剑,当先举步进洞。几个胆大的青年犹豫了一会儿,连同秦兰溪和赫连锋一起壮着胆子摸索着跟在他身後。方进得洞中,顿时大惊失色。但见内中正盘着一条粗壮大蛇。遍身鳞甲,身躯粗长,坚硬如铁的黑色鳞片下正汩汩冒着血流,惹得它怒气勃发,一双暗黄色的眼睛灯笼般悬在上方,凶光毕露。
    这哪里是蛇,分明是修得异形的小龙!同行的青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外飞逃。
    青霜剑寒光点点,引动九霄雷火。傅长亭眉峰微挑,眸间凝霜。风云怒,天雷动,地撼山摇。他立于一片湛蓝火海内,莲冠高耸,衣袖翻飞,冷眼看着面相丑陋的妖孽在雷火中翻腾哭嚎,从高声怒骂到哀声讨饶,及至寂灭无声。
    「天师、天师不会放过你!」它犹有不甘,怒吼着呕出最後一口怨气。
    火光耀目,缀着苍蓝色滚边的雪白道袍因熊熊雷火而染上青蓝色的微光,傅长亭长身而立,喃喃将法诀低诵,眼底一派默然。
    後来,人们从洞内的灰烬里挑拣出了孩童衣衫的碎片和玩具的残骸。原来那些不见的孩子都被蛇妖吃了。人们说。
    「这可真是咱们城从没有过的怪事。」
    「怎么没有?听我爷爷的爷爷说,咱这地方,从前就不干净。闹鬼的事多着呢!」
    「吹吧,你就可劲吹牛吧。谁信呀?」
    茶馆内比往日热闹许多,或许是因为除了妖孽,路边的行人也比以往多出不少。
    秦兰溪放下茶盅,怅然感歎:「看来,当真冤枉了那只狸猫。」
    碗中茶汤清澈,碧透如玉,就像那鬼望向他时的眼睛。傅长亭盖上盖碗,那鬼的眼睛消失了,那鬼的身影却飘荡在脑中,挥之不去。
    
    
    第三章
    
    终南山颠常年云遮雾绕,飘渺的白色薄雾悠悠漫过三清大殿鎏金色的飞檐翘角。香炉里终年不散的嫋嫋香烟带著淡淡的甘甜香味。少时偶尔会在早课时走神,愣愣地望著前方诡秘微笑著的天尊金像神游天外。烟朦胧,雾朦胧,人也朦胧。朦朦胧胧,人生一场大梦。
    山门外有一棵老松,枝干挺拔,虬枝遒劲,已有百年树龄。它日日闻著观中的香烟,听著掌门的妙言,年深日久便有了灵识。渐渐地,便时常会在山门前的小道上遇见它,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穿深绿色的衣衫,最爱逗弄刚入门的小道童。或用婉转的哨音召来几只毛色豔丽的异鸟,或怀抱两只憨态可掬的松鼠,递给它一个松果,它就能沿著臂膀攀上你的肩头,毛绒绒的大尾扫过脸颊,舒服好似三月的春风。小道童们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每每早课结束就争先恐後往山门跑。他总乐呵呵站在树下等候,一笑便将一张老迈垂暮的脸笑出千横万纵的沟壑。
    後来,趁著某天掌门出外云游,几位师兄把他团团围住。朱砂黄符盖顶,桃木长钉嵌骨。外加一碗天尊金像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圣水灵泉。轻而易举将他的人形打散、修为毁去。那般健硕的一棵老松,一夜间枝桠尽枯,元气大伤。连绵不绝的松针落雪般无休无止自枝头抖落,厚度足足盖过了蹬著皂靴的脚面。
    「妖便是妖。蛊惑人心,为祸苍生。仙家修行之地,岂容妖孽逞凶?」斩钉截铁地,师兄如是说道。
    之後,就再未见过老松化成的老翁。它似病入膏肓的凡人一般,日趋枯萎。又过了些年,某夜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翌日早起,清扫山门的道童打开大门,发现门前一片焦黑,老松已经被夜里的天雷击中,彻底死了。
    「然後呢?」秦兰溪身体前倾,伸长脖子好奇追问。
    傅长亭慢慢啜一口茶,淡淡作答:「没有了。」
    「……」长长的静默。忍耐再三,年轻的王侯还是止不住摇头歎气,「你这人……人无趣便罢了,说的故事也是如此、如此……唉……」
    一把拉起赫连锋,他扭头往内院的卧房走:「走、走、走!陪我回房喝酒。早知道听你们俩讲故事会如此苦闷,还不如把本王一个人关在屋里睡觉!」
    赫连锋无奈,被他拉著跌跌撞撞离去。临走前,不忘递给傅长亭一个苦笑。道者捧著茶盅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你非要贫道说故事,不说你生气,怎麽说了你还生气?
    账台後的老掌柜夫妇从头至尾听得完整,捂著嘴偷偷地笑。豆子掀开门帘,一蹦一跳从门後跑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对走失那些天的事记得不甚分明。
    「我和阿莫一起玩……阿莫说,城里不好,要出事……就跟著阿莫走……突然来了个叔叔……叔叔变成了蛇。阿莫挡在我前头,让我赶紧跑……然後,然後……我就不记得了……」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没有大人会认真地去追查明白。这城里不多不少这些人家,哪里来的叫阿莫的孩子?
    「阿莫好些天没来找我玩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我丢下他……」拉拉道者长长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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