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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toweimy)-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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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脸上一红,赶快放大了声量, 

『我告诉你,其实那些人全是瞎子,这城市的人全都瞎了,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盲目地走着。他们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的所见所闻,好像他们对这世界当真了如指掌,那些听不见、看不到的东西,全被他们称为疯子。 

疯子呢,那些人总这么叫我,但是我告诉你喔……』 

他按照剧本坐倒在舞台上,用手向舞台边缘比划着,紧张让他浑身冰冷,腹肌在微微发抖。感觉到女王的视线一直跟着他,习齐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像那盏灯、那棵树、那片森林、还有这个又吵又挤的城市,全是蘑菇,全是满满的、满满的蘑菇。他们都看不到,但是我却知道,我数得出来,一颗、两颗,三颗,红色的,绿色的,还有那边是紫色的……』 

习齐吓了一跳,因为罐子忽然半跪下来抓住了他的手,就像剧本里写得那样。但是剧本里没有写体温,没有写罐子清晰可闻、充满生命力的脉膊声。 

被这样一抓,习齐觉得紧张感顿时消失了,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他和这只紧抓着自己的手,他被吸进了属于Tim的世界里, 

『那么我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蘑菇?』 

习齐几乎说不出接下来的台词,罐子的脸离他好近:『黑色……黑色的、非常庞大的……唔!』习齐这次是真的惊叫出声,因为罐子抓过他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灼热的颊上。在剧本里头没有这一段,完全是罐子的即兴演出: 

『我什么地方看起来像蘑菇?是脸颊、颈子……』罐子紧紧抓着他的手,缓慢、强迫而又带点暗示意味地,从自己的颊侧带着他往下滑。习齐求助似地瞥了一眼女王,却发觉他只是沉默地看着。 

罐子忽然反身坐下,从后面夹住他的肩,把他纳在怀抱里。两个人都是上身□□,罐子身上黏腻的汗水,贴在自己的背脊上,让习齐感到前所未有的燥动起来,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彷佛被挤压、被搔动着,叫嚣着寻找着宣泄的出口。他觉得自己就像只被夹在捕兽钳里的猫,从灵魂到身体都动弹不得。 

而罐子依然捏着他细瘦的手,挪着他的指尖,让他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探索, 

『还是胸口?腹部?我这双染满遗忘之物的双手?这双走遍废弃之地的双足,还是……』习齐脸色苍白地仰视着罐子,罐子也望着他,抓着习齐的手慢条斯理地挪动到两腿之间,刚穿上的牛仔裤还有些紊乱,习齐的指尖触碰到灼热之处,不由得浑身一颤: 

『还是……这里?』 

习齐无法呼吸,也无法动。他发现罐子不是看着他的眼睛,而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那些经年累月、在他身上烙印下的伤痕,罐子竟以近乎渴望的表情盯着,用眼神撕抓着、舔舐着。有瞬间习齐以为罐子就要吻他了,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 

但下一秒罐子却决绝地放开了他,突如其来的推力让习齐差点倒在地上,他诧异地望着忽然站起来的罐子,还无法从刚才的情绪中完全抽离, 

「不行,办不到。虞老师,我办不到。」 
罐子一离开舞台,脸色就马上变了。习齐觉得他真是天生的演员、与生俱来的戏子,刚才那种彷佛要把他吞噬的眼神全不见了,习齐发现罐子的眼神又恢复到早上打招呼时,那种不屑一顾的冷漠, 

「我办不到。」 

「你得办到,辛维。」女王冷冷地答。 

「我不行!老师,你知道我不可能!」罐子忽然暴怒似地,指了一下习齐: 

「这家伙,这个小鬼,讲着我和Knob一起翻译、一起改编,不知道反复演练、推敲多少次才写出来的对白,但他根本不懂Knob,不懂Ivy!Ivy这个角色的灵魂,他根本没有碰触到,就算是一半也没有!他连Knob一半也及不上!」 

「辛维,小越已经死了。」女王不为所动,他定定地望着焦躁的罐子:「他不可能再活过来演你的Ivy,你只能接受,否则就放弃这个角色。」 

习齐还在喘息,他觉得口干舌燥,心跳的感觉无法停止。但罐子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和舞台上那种炽热、渴望的眼神落差极大,就算知道是演戏,习齐还是觉得胸口像被拿走了什么,空荡荡地闷的难受, 

「要我接受?」罐子忽然笑了一下,他彷佛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望着女王: 

「老师,我完全不懂,这就是你选来代替Knob的人?」 

「不是代替,」女王很快反驳: 

「辛维,你应该知道,舞台上没有谁代替谁的问题。」 

「那至少不要找个连最基本的即兴都不会的小鬼!」罐子似乎是决心摊牌了,剧组的人谁也没有插话,罐子大步走向女王, 

「还是你是在讽刺我?找个一年级的来嘲笑我?」 

「我就是要这样的人。」女王依旧跷脚坐着,丝毫不让地和罐子对望: 

「辛维,我从一年级见到你们两个,就知道你们会是个好演员,你们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但是辛维,就像我在办公室里和你说的……」女王彷佛有些累的似地,低下头来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我看了很多,看了很多世界名剧,Shakespeare、David Mamet、Harold Pinter,还有许许多多令人惊叹的演员和剧场。也看了你和小越的戏,每一出、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我反复地看着,像着魔一样地反复看着……」他望着剑拔弩张的罐子, 

「然后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要的戏剧、我要的舞台不是这样,不只是这样。」 

「所以你就找了这样一个小鬼?你认为他能演出你想要的戏?」罐子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但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女王勾起唇角,笑意却很淡, 

「辛维,你和小越都是演员,但我是导演、是制作,我是创造戏剧、赋予戏剧生命的人。你们不明白那种感觉,每当我拿到一份剧作家的剧本时,那种在汪洋中摸索,兴奋得想尖叫又紧张得想发抖的感觉,更纯粹、更激情、更惊喜或更惊悚,就像在黑暗的洞穴中行走……辛维,有朝一日你也坐上这把椅子的话,你也会明白的。」他淡淡地说。 

「你是说Knob无法演出你要的Ivy吗,虞老师?」罐子一点不让。 

习齐看见女王叹了口气,半闭起了眼睛,「某些方面来说,我是这个意思。」 

「很好,我明白了。」罐子拍了一下大腿,他从习齐身边拾起了上衣,在舞台上转了个圈,咬住牙,「我明白了,虞老师。」他又说了一次。 

罐子连打个招呼也没有,把衣服往背后一甩,就大步往排练室门口走。习齐忙站了起来,但是女王似乎也没有拦他的意思, 

「让他脑子冷静一下,小纪,不用追。」 

看纪宜一副要追上去的样子,女王把额头架着在手背上,闭着眼睛说。排练室的门碰地一声关上,剧组的人全都颤了一下,鸦雀无声。 

习齐深深地感觉到,这两个人的身后,彷佛有支看不见的手,静静地搭在他们身上,把他们拉近、推开,拉近又再推开。在这个舞台上、这盏灯光下,始终有个看不见的影子,默默地舞着、唱着、搬演着。 

亡者已逝,但不曾从在意他的人身边消失。曾失去亲人的习齐最明白这个道理。 

16 
  
排练结束后,习齐留下来整理场地。女王还是什么也没有对他说,习齐本来期待他对自己能有什么意见,或是像学长姊一样的训斥、严厉的批评也好。但是女王除了看不过去时,会指导几句基本功的问题外,对他对角色的诠释完全不置一辞。 
  
 熊先生来锁排练室的门,习齐走出排练室时,发现外面下了大雨。他早上出门时匆匆忙忙,竟忘了带伞,只好望着倾盆的大雨发呆。 

「没有伞吗?」 

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习齐一吓,抬头一看,却是纪学长温和的笑脸。 

「学、学长!」他大为意外,距离排练结束已经有段时间,但纪宜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双手抱着胸,袖口已经微湿了,就这样静静看着活动馆外的大雨。 

「我在等人。」察觉习齐疑惑的视线,很快解释道。他又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黑伞递给习齐:「不介意的话拿去用吧!来找我的人应该会带伞,我和他一起撑就好了。」 

习齐愣愣地接过那把黑伞,捏紧伞柄,看着馆外不断落下的大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学长。」他叫了一声。 

「嗯?」纪宜望着他,镜片下的眼睛充满关怀。 

「罐子学长……学长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纪宜放下抱胸的臂,「为什么这么想?」他柔声问。 

「因为……」习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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