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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仇这时才认出一身便袍的贺隼,疑惑地皱起了眉:“贺郎中?”
“正是下官,殿下。”此一语之后,仇弟便不能在我面前隐藏身份。这也正是我今日带贺隼出来见他的原因。
康仇狐疑的目光自贺隼处移至我脸上:“石兄怎会认得贺郎中?”贺隼不便回答,只把眼望向我。
我看着康仇的蓝眼珠,泰然说道:“我与贺兄也算得上世交了,我家历代经商,怎么可能朝中无人?”
康仇恍然大悟,无论是将藩国贡物委托商贾叫卖,还是内地行商往来互市,都少不得礼部主客司和鸿胪寺官员的支持。
店伙适时请我们到食肆二楼宽坐饮酒。
我这时候才想起找寻胡大郎:“今日为何不见胡兄?”——康礼王子入燕然馆第二日,贺隼便向我报说,胡虾蟆并未与他同入馆舍。
康仇将马鞭扔给店伙,也不甚在意道:“今日胡大哥被请去相马,明日方回。”
店伙依旧将我们一行让至临轩大席,康仇请我坐于上首位置,我摇头,袖手立于一侧。
“这个位置,还是请王子殿下来坐罢。”我略欠了欠身子道。
康仇黝黑脸色不由一红,他看向贺隼,情知身份已被贺隼道破。
“你为兄,我为弟,这个位置自然该你坐!”他情急之下,西域腔调已极重。
我起了玩心:“殿下此言差矣。殿下是未来的康国王,石某身为黎庶布衣,怎可僭越王族?”
话音刚落,我就见贺隼的三绺髭须猛然抖动了几抖。
我正要逗耍贺隼,突然一股大力,将我按坐在上首席上。
“石兄再唤一声‘殿下’,就是看不起康仇!”
我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向怒气冲冲坐在对面的康仇,看来当真被招惹急了。康仇吩咐店伙,照旧是几十坛美酒,并珍馐美馔铺排罗列。
他自拍开一坛西域的蒲桃酒,半跪起身:“石兄,康仇上回也曾言道,身负血海深仇,不得将真名姓身份告知石兄。既是今日兄长知道了,小弟便喝尽这坛酒,以为赔罪!”
我眼看他将一坛酒仰脖饮尽,并不加劝阻。
康仇深吸一口气,将空酒坛底亮给我。
“壮哉!”我赞叹一声,顺手捞起一坛蒲州的桑落酒——此酒劲道十足,寻常人半坛便可醉的人事不省。
我学着他的样子,豪气地拍开封泥:“如此,为兄也饮尽这坛酒,你我只讲兄弟情分,家世、身份都是烟尘!”
贺隼跪直上身,嗫嚅两下,想劝却又不敢劝。
我从未这般喝过酒,冰凉的酒液迅速划过喉咙,才及泛起酒热又随即被源源不断的冷酒浇熄下去。直待喝得涓滴不剩,放下酒坛,我始觉全身有如浴火。这才是饮酒的真痛快!
康仇朗声大笑:“好!”胡人店伙也随声喝彩,一时间我被众人瞩目,这种快感,比在朝堂上接受百官朝拜,还要来得实在!
康仇本欲再饮,却被我拦阻:“仇弟今日不可饮醉。”
“为何?”
我转动眼珠,因为你要迎娶的女子今晚将在燕然馆与你相会!可惜这话我不能说出。
我故意转移话题道:“仇弟所肩负的血海深仇,我已听贺兄述说,不知仇弟何时可复国?”
“可恨!”康仇莫名其妙咒骂一声,咕嘟嘟猛灌几口酒。
我不免问他:“可恨什么?”
康仇眼中迸射出恨意:“刑太尉古道热肠、快意恩仇,慨然允诺康仇杀敌复国,只可恨那儿皇帝”
“殿下慎言!”贺隼再也听不下去,忙不迭出声阻止。
我初时还没将“儿皇帝”与我联系在一起,及至见胆战心惊的表情,我方后知后觉:“你是说当今天子?仇弟错了,夏帝正值弱冠之年,比你还年长两岁,怎能称之为‘儿皇帝’?”
“石兄有所不知。这夏帝长在深宫之中,诸事倚靠太尉家族,目光短浅,不肯助我出兵剿逆,只知一味索要我镇国之宝,他懂得什么家国大业?虽年长,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乳臭未干的无知孩童!”
我:“”
贺隼已开始擦汗了。看来刑太尉,在这位王子面前,没少说我的坏话。
我静默半晌,而后抚掌大笑:“仇弟骂的好!既然夏帝贪吝鄙薄,那仇弟不妨越性将那三样镇国宝物送予夏帝。”
“不行!三样宝物已归石兄所有。”
我淡然一笑:“不过身外之物罢了!兄身为商贾之辈,帮不得贤弟复国大业,也只得以此聊表寸心。”
说话间我拎起一坛酒:“我以这坛酒,祝仇弟早日复国!”
贺隼失声:“陛”
我倏然扫他一眼,掩息怒意,却锐不可当。贺隼立时噤若寒蝉。
康仇疑惑地看向我,我拍开封泥,徐徐一笑:“为兄单名一个璧字。”
“石壁?”康仇挑眉,“原来兄长尊名石壁。”
我应一声,轻飘飘瞥过满头大汗的贺隼,仰喉痛饮。
康仇也持一坛酒,几乎与我同时饮尽。
“痛快!你、我,还有胡大哥三人结交,兄弟情义,可我二人却是不及石兄磊落,不惮以真面目示人!”
我正色道:“仇弟难道忘了适才所言?兄弟相交贵在情义,家世身份俱归烟尘。”
第97章 宿醉()
我劝阻康仇没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让他保持三分清醒回了燕然馆。
我醺醺然回到紫宸宫,酒不醉人,我是因我那百年难得一发的好心、成就一桩美事而陶醉。
霜橙急迎出,见我身上依旧穿着出宫时她为我备下的半新的鹤氅裘,含笑道:“主君总算是没将这身氅衣也送出去!”
汤饼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我,小声道:“玄狐氅送了王子殿下,雪雀氅送了贺郎中,主君今日出宫又恰好见的只有这两人,阿姐说,主君还能把氅衣送给谁?”
霜橙无语良久:“早知这般,就该让主君穿着流火貂裘氅出去了”
酒喝下时极痛快,但后劲来得尤其猛烈。
霜橙香橘伺候我更衣,香橘忍不住小声埋怨:“主君怎的喝这么多?”
“因为主君不想当皇帝了,要去做月老!牵红线!”
“主君喝疯魔了!”香橘一语道出真相。
我不受控制的前后晃动,天旋地转,我掩住额头:“朕要安寝了。”
说着话,我跌跌撞撞癫去揭寝帐帘,却无论如何也揭不起来。
香橘几乎笑倒,和霜橙一左一右把我扶起:“主君趴在地上揭波斯毯作甚!”
当我被扶到龙榻上,脑下又被塞上一个软枕,我终于美满的笑了。
试想一下,昔时欢爱破镜重圆,那是多么令人憧憬的事。我只觉功德圆满,遂安然入眠。
谁知,这一夜,我却被噩梦缠身——
东光长公主犹疑不觉的眼神,一向视我为兄的仇弟转眼间怒目而视,刑岳嘲讽的目光,夜半嫠妇惊悚的悲泣,以及马踏碎月寒潭的蹄声这一切,最终化作寒刃刺入血肉之躯的沉闷一声,一丛鲜血迸出如转瞬即逝的火红鸢尾
我惊呼一声,如诈尸般惊坐而起。
九华帐中,夜光珠散发出如水的柔光,四周静谧无声。眼前的平和,更突显我梦境的可怖。
“主君可是梦魇了?”帐外传来馎饦平静无波的声音。
我呼出一口气,不知因宿醉还是惊起,我只觉头痛欲裂。
“什么时辰了?”我被我哑涩的声音吓了一跳。
馎饦的脚步声稍稍远去:“才至五更,奴才也正要唤醒主君。”
我拥被而坐,一下一下揉摁眉心。今日朝会,这时候也该起身了。
帐帘被掀起,馎饦捧一盏茶入内,双手奉予我:“主君脸色不好。”
我苦笑:“昨日高兴,喝多了。”
我喝下温茶,觉得略好过一些,将茶盏递还馎饦:“朕要起身,唤他们进来伺候吧。”
随着这一声吩咐,紫宸宫立时迎来每日最忙碌的时候。内侍宫婢往来穿梭,服侍我盥洗、束发,更换袍服。其间霜橙见我脸色不好,吩咐香橘焚通窍辟邪香,又亲自跑去抱了朱红的流火貂裘出来。
我时而闭目、时而揉按额头,直到汤圆在我轻声道:“主君,俱已妥帖。”
我缓缓睁开眼,望向侍婢捧持的铜镜,刻意忽视我毫无血色的面庞,抬手整理冠带袍服。
因朝会之故,我今日着天子衮冕。我郑重抚下冕旒,束紧袍带。
正当此时,我听见殿外传来稍显急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