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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亲王拥重兵踞守河洛之地，争取到了那厮的全力支持，我便进可制衡刑氏、退可自保己身。
香橘既同他郎情妾意、又与我早有默契，我准备将她送还嘉王身边，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欠缺一个身份。
想到此我闻言道：“你放心，这十年来你为朕调香、伴朕说笑，朕不会亏待你。若你愿意，朕会让你以亲王侧妃的身份，回归嘉王身边。”
虽然以香橘的身份不能直接册封，但只要我先择一簪缨大族与香橘联宗入族谱，之后便可以宦门闺秀的身份接受诰命。
夏斯阙也说过，原有的两位侧妃一死一病虚位以待。自妾侍郭氏受册后，不是还剩下一个侧妃之位吗？
香橘本就灵动的眼珠此时愈发游移闪烁，眼神里既有希冀，又满是犹豫。
我只歪头含笑看她，香橘迟疑半晌，终是摇头：“香橘不去，香橘舍不得主君，舍不得霜橙阿姐、山药山楂、馎饦他们还有这里的一切。”
闻言我鼻中一阵酸涩，多年朝夕相伴，我也并非铁石心肠。
我抬袖蹭蹭眼角，就听香橘哀求道：“奴婢自知出身低微，做不得亲王侧妃，就让奴婢长长久久的陪侍在主君身边，不好吗？”
“痴语胡言！你有这份心就好，可这世上哪来的长长久久？”我虽是斥责，语气却异常和缓。
我想了想，抬手拔下头顶上用来固定平天冠的雕龙通犀笄，凑在香炉前用来逗弄袅袅篆烟。通犀性灵，引得翡色烟雾扶摇凝汇，在空中如龙蛇飞舞。
香橘看得不由呆了，我倏然撤去长笄，眼前龙蛇立时烟消云散。她轻噫一声，略感惋惜。
“你看，人之际会便如这烟雾，聚散有时，瞬息幻变。此香，便赐名为意幻香。”
冠冕因发笄被抽离而脱落，我任由长发随之披散：“不止是你，日后待秦氏沉冤得雪，馎饦必定承藉入朝，霜橙自是要随了馎饦出去。山药山楂精通药理，朕打算再多留些时日，可迟早也将为她们一一择定良缘”
“可是我们都去了，主君身边连个说笑的人都没有，就不觉得孤寂吗？”
第263章 荒唐（）
我垂首似是自言自语：“或许我早该习惯这样的日子”
李太傅早教诲过我，天子独自立于人前，身边无所倚靠、头上无所遮蔽，本就孤独；天子承天之运统御臣民，登临时无限风光举世仰目，其衷心孤独凉意则不必人知！
之前，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主君”香橘见我失神，轻声唤道。
我将手中的通犀龙笄缓缓簪入香橘的青螺髻上：“这个，算是朕贺你及笄的礼物。嘉王是朕最信任的手足兄弟，想来应是朕可以给你的最好归宿。”
“奴婢如果成为嘉亲王侧妃，真会有助益于主君还有六殿下？”香橘这样问着，泪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哭嗝被震落下来。
我有些心疼，静默片刻点了下头：“朕不会迫你委曲应承，你或独自思量，或同霜橙等姊妹商议。记住，只有你同意，朕才会下旨。”
“是，奴婢省得。”香橘擦擦眼泪：“主君的头发散了，让奴婢服侍主君束发吧。”
“好”，我随手拈起一缕垂在身前的发丝，忽地心念一动，“不过要换个样式。”
香橘不解，我扭头看一眼滴漏：“你不是说过，若是朕将头发堆作云髻、易弁为钗，杏昭仪之美也不及朕？那今日不妨试试看？”
“！”香橘惊恐的大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患有离魂症的疯子。
果然下一刻她就冲口而出：“主君莫不是疯了么？！”
我撑不住笑了：“朕已够疯，再疯些儿又何妨？”说完我突然对着缃色绢帛用力吹一口气，轻软的绢帛翻卷间其上黯灰字迹历历可见。
我向来做事就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可只要是为了江山帝业，多荒唐的事我都敢做！华妃密信上明确写了她在后宫遍查秦氏后人的言辞——她的目的，与刑氏竟是不谋而合，都只为那份传说中区区十万铁骑可破南梁防线的秦相图籍！
既然刑氏和南梁都如此热心于找寻秦氏血脉，那么我便在后宫中给他们造一个出来好了！
如此既可保护馎饦这如假包换的秦相嫡孙，又可引蛇出洞，看看刑氏和南梁在得知秦氏后人下落后会有作何反应——若是能引得鹬蚌相争，让我从旁观望，那就再好不过了。
香橘犹自愣神，我催促道：“快去把霜橙唤来！今日顺天门鼓响前，朕要出现在挽晖阁。”
挽晖阁位于永巷深处，平素幽僻少人行走。唯有每到日落前，顺天门上开始擂响即将进入宵禁的五百下鼓声，宫中臣工退班回府，城中百姓各归各坊。与此同时，后宫的嫔御内侍闻鼓而动，前往挽晖阁进行秘密交易。
半个时辰后，我以轻纱遮面，站在挽晖阁前庭，望着院中人来人往、做买做卖，若非我此行另有筹谋，眼下定要洋洋自得于我的私盐司做得好大买卖。
四名内监于廊檐下一字排开，接手各色物事并一一记录在册，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这位小娘子，你倒是想好没有？要是不卖就请闪闪，没看后面那么多人等着！”这声呵斥，引得周围众人尽皆侧目。
“等等我没说不卖的，再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女子声音甜润柔婉，仔细品味那句末尾音，尚余几分荏弱的稚嫩。
我循声望去，只见此女通身嫔御装扮，身着半旧的湖色素纹裙袍、头戴浅青帷帽，正自捧着裙带上系挂的一枚羊脂双凤佩玉，纤细柔白的指尖几乎可与那佩玉融为一体。
旁有一老成内监忙制止同伴，躬身笑道：“物品一经出手，恐再难寻回。奴才见贵人似有不舍之意，贵人不如暂且回去，想好了再来？”
“我想好了！我是要把它卖了的”她虽这样说，可就是不住手地摩挲着佩玉，分明舍不得卖掉。
我忍俊不禁，百年难遇的竟生出恻隐之心。我正要上前问话，就听见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问：“阿翁，不知永和宫风柳送来的私物，是否已卖出？”
我耳尖微动，偷眼瞄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眉目清秀的小内侍。我略一思索，记起他是华妃宫里伺候专门文墨的侍监。
“卖是卖了，不过还剩下两幅绣品未得买主”，私盐司早得了吩咐，立即有人将出两串钱并一个缃色绫绢的小包袱。
“多谢阿翁。”风柳并不去清点钱数，只顾低头仔细检视那块儿用来包裹绣品的绢帛。
帷帽遮挡下我斜睇风柳的一举一动，心中如遭蜂蛰——华妃置身全然陌生的未央宫，身边陪嫁侍儿被尽数遣散，她竟还能做到从容自若、游刃有余的收伏外人以为己用！
也难怪对梁皇久存不臣之心的竟陵王父子，放心她远嫁大夏。
风柳并未看出绢帛有异，正要拎了钱串离开。我看准时机迈步前行，与他擦肩而过。
“易物。”我刻意低柔了声音，同时递出一物。
本已伸手来接的私盐司内监见了不由倒吸气一口冷气：“这是！”
我略抬高下颌，手中之物在夕晖中凝蕴光华、耀人眼目，轻而易举引得在场众人的驻足观望。
之前那名老成太监双手接过，声音里透着小心：“不敢动问贵人，此系何物？贵人须知道偷盗内廷之物，可是要诛”
“放心！此物名唤九涵凝曦环，系我家传之物。皆因我近来急需钱用，所以只好忍痛卖掉它换银。”
我话音未落，就听旁边那半旧衣裙的女子颇有戚戚焉的轻声叹息，配合得恰到好处。
私盐司内监不过是象征性的警告一句而已，背后有紫宸宫的支持，内廷什么样的珍宝是他们不敢接手的？
闻言内监提笔准备记录：“请问贵人尊名？现居哪一宫？”
“”我没有立时作答，挽晖阁前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这个被尘封在重扉层掩深处的名字被道出，必将掀起惊天巨浪，席卷前朝与后宫。
第264章 小狐（）
于一庭静默中，我听见我略带沙哑的声音悠悠道：“濡尾殿，小狐。”
风檐下四名侍监面面相觑，半晌疑惑道：“濡尾殿？在哪一宫？从未听过这处殿名”
他们自然无从听说，因为这处宫殿，自始至终就没真实存在过！
——原丞相秦孤竹女孙降生当日，秦相曾手占一卦，得易经六十四卦之末，卦名未济。
据说秦相大喜，因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