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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在哪里？你一个人？”
她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
萧曜淡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阳城，一个人。”
阳城？
那是哪儿？
楚玉烟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一瞬间出现了断片，她努力地想了想，才突然想起来荆州十三都里包括了一座城，就是阳城。
“你的部下呢？”她蹙了蹙眉，问道。如果她没有记错，阿尔斯楞应该是跟在萧曜身边的。还有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我父亲呢？”
这个问题，终于引得萧曜放下了手中的书，回过头来。
楚玉烟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怪闹心。她沉默了一下，将手从萧曜注视着的地方挪开了。
萧曜也不甚在意她的举动。
“我们的人都在汜城跟楚国打。你父亲的行踪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这样，只要他不想自己被找到，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好吧，还真是个任性的人。
楚玉烟注意到他话中用的人称是“我们。”她稍稍皱了皱眉，只觉得入腹的茶凉了，陌生又冷。这家客栈的茶真不怎么好喝。不过现在在开战，大多数人力都去了前线，也不指望能喝到满意的茶了。
又不是在楚国皇宫，被萧昀好吃好喝供着。
她腹诽道。
“哦，那好吧。”她将壶盖放在了茶壶上，又把茶壶放回了远处。窗户就在她手边的不远处，抬头可以看见天还没有大亮。但因为冬日天亮得晚，不是很容易分辨现在的时间。“我又睡了一天？”
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之前楚珞说到荆州十三都还差一座山，一天的时间应当够用。况且萧曜对这里熟悉，他既然能出来，就一定有规划好的路线。
这一次，萧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楚玉烟不是很理解的情绪。
“嗯。”
确实有点聪明。
他这么想着。也难怪楼兰宝藏是从她手中得到，那块象征着玉家家主身份的玉佩，也落在她的手上。
只是可惜，这样的女子会在不久的将来香消玉损。
他感到惋惜。
对，也仅仅只是惋惜。多出来的意味不明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
楚玉烟抿唇。她很清楚，在萧曜的认知中，自己对萧昀是有惧怕的——害怕被他认出自己曾经女扮男装作为太子的尴尬身份，而且站在九重国的立场上，她与萧昀是敌人。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在这边做点什么。
只不过楚玉烟不太确定阿尔斯楞到底知道了多少。
从萧曜的态度来看，阿尔斯楞没有把他所指的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他。
第576章 水月（4）（）
不然，萧曜就不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了。
怕是早就对她心生防备之心
她有必要找到阿尔斯楞跟他见一面了。
“陛下。”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楚玉烟主动开口，“你来只是为了救我？”
她特地用了“救”这个词，仿佛在楚国皇宫里受到太多的委屈与不适应。纵然萧曜派人去查她也不怕，因为她同萧昀早已在众人面前做戏做了全套。
“嗯。”萧曜应了一声，依旧是不冷不淡的语气，但是却肯定了楚玉烟的问话。他注意到，楚玉烟怔神了片刻。
阿尔斯楞说的不错。任何一个女子在得知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会抛下自己的事务专程来救她说不敢动是假的。
看来，他预想的计划还是奏效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萧曜没有再看书，楚玉烟也没有泡茶，一时气氛僵持，不主动开口她总觉得有点尴尬。
萧曜简洁地回答：“朕去汜城，彼时朕会派人送你回京都，你不必担心。”
楚玉烟不再说话。
“对了，”萧曜倏然问起，“他有刁难你吗？他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萧曜的话向来简短，这还是楚玉烟记忆里少有的长句子。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楚国的这几天，摄政王一直在有意无意暗示九重与楚国的悬殊局面，大概是想等我见到你之后去告状，然后当这渔翁吧。至于楚景渊除了最开始带我去见了大皇子和摄政王，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我安置在寝殿。”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二哥，他们还一起相处了几年。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这些是萧曜所知道也很清楚的。在楚玉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楚玉烟的表情，发现她神态虽然平淡却真切的不似在撒谎。
不过，她也没有对自己撒谎的必要。
“你的病——”萧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在这里止住了，“义父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找解药。”
他看见面前本是少女般明媚的脸庞染上几分阴影。
大概是为自己生命流逝的悲伤。因为现在甚至对于自己偶尔会无缘无故地昏睡过去，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楚玉烟低声说，她放柔了语调，萧曜猜测她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在人面前看起来更正常。“不管如何，还是很谢谢他。”
纵然她对他没有感情，但他想必是真的用了很大的心。
萧曜微微挑了挑眉。
极少看见这女子在他面前有弱势的一面。印象里她一直是披荆斩棘无坚不摧的模样，就连每每说话，都淬上了致命的毒药，稍不留神就会被绕进去，像是仙人掌，全身带刺。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像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拥有着十五岁应该有的感怀。
“陛下，我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汜城么？”
窗外的霞光缓缓上升，将天边的鱼肚白取而代之。
落入眼里的依然是那一成不变的皑皑白雪。
第577章 水月（5）（）
有点凉。
萧昀握住了落入掌心的雪花。
雪水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二皇弟，”楚珞道，“我们到汜城了。”
萧昀眯了眯眼，撑起手肘，只觉得此刻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们走的不是一般的大道，而是翻小路进来的。因而，他们所面对的不是汜城的正门。
但是他现在发现，纵然走正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会担心被人所发现。
因为汜城的城门已经被破开了。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望见远方的城墙上插着破旧的旗帜，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地上随处可见的冷兵器与尸体杂乱无章。
城门这一块已经被大军洗劫过了。
所过之处，看不到一点人的声息。
要找到楚玉烟，无异于大海捞针。
“离前线还有多远？”萧昀环顾四周，倏然问道。
楚珞愣了一下，大致回答了一下：“不远了。”
“那刚好了。”
他的目光冷淡，似是冬日未融化的雪。
“走。”
他抬步，从那些还沾着血的冷兵器上掠过。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并且深深地印入骨髓之中。
那是一种，看过太多太多场面而后不再有感触的冷漠。
楚珞的脊背发凉。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之时，第一次见到满城的血、兵器与死人，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更别提心态花了多久才习惯才调整的。印象里，萧昀这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吧？
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就像一团迷雾。
你越向前想要了解他，却发现他身上的谜团越多，就连最开始对他的认知，也不过是众多迷雾里片面的一角。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
这是自己主动对第二个男人说要陪他上战场了。
楚玉烟想。
不过，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做戏。也是有不同的吧。
她的脑海里一张蓝图正在徐徐展开。如果要帮助萧昀的话她需要得到萧曜的信任，拥有一个进入大营的机会。
然后，才好跟萧昀里应外合。她相信就算连阿尔斯楞也猜不到她跟萧昀的真正关系，所以如果阿尔斯楞站出来指她，她还可以找理由糊弄过去。
只不过那个时候，萧曜对她好不容易降低的戒备心又会重新升起。
所以她必须赶在见到阿尔斯楞之前得到萧曜的信任！
比如说扮演一个全心全意想要跟他共度最后时光的痴情女子？
楚玉烟恶趣味地想，这种角色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