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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蓁蓁不否认，颔首说是，道：“洛君钦来得尚算及时，否则一旦入了尚府，恐怕再也出不来了。我堂堂一个丞相嫡女，七王爷的正妃，怎么能给个芝麻官当填房，他不配！”
他心生不耐烦，道：“尚贤肯纳你过门，完全是看在顾丞相的份上。”
顾蓁蓁顾影自怜，满是哀伤，弱声道：“我这一生算是毁了，名声没有了，前程没有了，所有的一切，从顾夭夭暗算我当夜起都没有了。”
尉迟云臻面对着顾蓁蓁没有耐心，恨不得撬开她的嘴。“少废话，君钦在什么地方？”
顾蓁蓁看出尉迟云臻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能作出今日的举动，便没有想过还有退路。她慢悠悠地转过身，脚下虚浮，打了个趔趄，尉迟云臻伸手托了她一把。
她回眸一笑，居然有种瞬间苍老的味道。她留恋不舍地往他怀里枕靠，尉迟云臻避之惟恐不及。顾蓁蓁意兴阑珊地笑了笑，道：“王爷，您是不是觉得我脏，不愿意跟我亲近？”
尉迟云臻说不是，“本王不理会这些，只关心君钦的安危。你若是知道便说，若是不说，本王也能查出来。”
她猜到尉迟云臻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便不再跟他周旋虚耗，走到山神铜像前，伸手一撩，破旧脏乱的粗布下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尉迟云臻纵身一跃上了高台，洛君钦胸上插着一把袖珍的匕首，身上流满了血水。
第892章 了却前尘 （二）（）
他扶起洛君钦跃下高台，怒目盯着顾蓁蓁，愤然道：“顾蓁蓁，君钦要事有差池，本王必定把你大卸八块！”
顾蓁蓁无奈地笑了，道：“王爷以为我怕死么，我在骑木驴那日没有死去，将来的日子便已经将生死看淡了。我活着，受尽冷眼，哪怕是府上最低鄙的婢子，都敢在背后议论我。”
尉迟云臻狠狠剐她一眼，根本不听她的话，兀自道：“最毒妇人心，你胆敢伤害君钦，这仇没完！”
他要喊人进来拿下顾蓁蓁，洛君钦阻止他，恹恹道：“王爷，放过蓁蓁吧，她无错，是我害了她。若她真有错，那也是被我害的。”
尉迟云臻悔恨没有一早发现洛君钦在附近，延误了伤情。“你别说话，我现在带你出去。”
洛君钦不肯离去，抚着胸口上的刀柄，咬牙哑忍，把匕首从胸口拔出来扔到地上。“王爷，君钦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般，每每觉得亏欠了蓁蓁。如今倒好，早点离开，心里倒也通透。君钦许久没有今日的畅快了。”
尉迟云臻闻言伤感，道：“说什么胡话，我……”
洛君钦打断他，道：“王爷，君钦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只是心愿未了，还请您成全。”
尉迟云臻看着挚友在他身边渐渐矮身下去，知晓他是支撑不住了，扶着他坐下。洛君钦转头看着旁边冷漠的顾蓁蓁，招了招手道：“蓁蓁姑娘，洛某不求你原谅，但求你能放开过去，好好活下去，君钦用命来偿还亏欠你的情分。”
顾蓁蓁不齿地牵扯了下嘴角，道：“洛君钦，我绝不会原谅你，这一生一世，哪怕你现在就死，我都不会为你留一滴眼泪。我这一生原本锦绣前程，却毁在你和顾夭夭手上，我不甘心，怨愤苍天无眼，居然让我遇上了你。”
洛君钦自知时辰无多，他这一腔子感情无处散发，人到了穷途末路，总有些话不吐不快。“蓁蓁，是我对不起你，今日君钦就把命还给你。”
“我要你的贱命还有何用？”顾蓁蓁一笑苍凉，“你的命还不回我的清白，还不回我的王妃之位。在世人眼中我顾蓁蓁是个人尽可夫，人人唾弃的**。”
尉迟云臻看在眼内，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洛君钦对顾蓁蓁有情，那是克制在骨子里的爱。他捂着胸口，汩汩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顾蓁蓁无动于衷地看在眼里。他仰视着尉迟云臻道：“王爷，君钦自知过不去今晚的坎了。今日之事与蓁蓁无关，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将性命还给她的，还请您千万不要为难她，放过她吧。如果您方便，给蓁蓁一处安稳度日的地方，丞相府怕是回不去了，我看那尚贤不是什么好东西，蓁蓁跟了他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尉迟云臻蹲下身子，瞟了眼顾蓁蓁，道：“你放心吧，我答应你，对顾蓁蓁前嫌不计。”
洛君钦咳嗽起来，鲜血因胸腔的振动，涌出了一大片。顾蓁蓁强硬的情绪松动了些，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第893章 了却前尘 （三）（）
洛君钦探出一手想去抓顾蓁蓁的衣袖，却被她一手掸开，尉迟云臻看不过眼，厉声斥道：“过来！”
顾蓁蓁惧怕尉迟云臻的威慑力，只好唯唯诺诺地步近洛君钦。她动了动嘴唇道：“你明明知道我手上藏了匕首，为什么不躲？”
“躲不过去，就不躲了。”洛君钦勉强笑了笑，道，“自从与你有过一夜之后，我便日夜难眠，归根到底是我害了你。”
顾蓁蓁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害我的人是顾夭夭，那个妖妇！”
洛君钦摇了摇头，缓缓道：“若非我对你事先动了心，也不至于着了人家的道，说到底是我害你前途尽毁。”
顾蓁蓁闻声犹如晴天霹雳，她恨过洛君钦一千遍，却没有想到洛君钦钟情于她。“你说什么……你对我……”
洛君钦汗颜，这些秘密本该烂在心中，说出来没脸没皮似的，可是人之将死，藏掖在心中，总归走得不坦荡。他转向尉迟云臻，道：“王爷，君钦有负你的信任，你待我至纯至真，可我却觊觎你的王妃。”
尉迟云臻顿感匪夷所思，可是面对洛君钦将死之容，胸中的怒火悉数消退。“也许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父皇的指婚。”
“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这种事就是无法自控，无法揣测，根本就不知从何时起，至何时终了。”洛君钦兀自道，“也许是东越国那些日子的相处吧，蓁蓁在你面前总是温温顺顺的，只有在我面前，才是她原本的模样，真诚坦率，大小姐脾气，可就是这番原本样子才让人动心。”
顾蓁蓁渐渐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男人跟她说过温言软语，没想到时至今日她才听到了洛君钦的心声。“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如果你早点说，我不至于会要了你的命。”
洛君钦摇了摇头道：“你做得对，这是解脱。如今我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与行尸走肉并无二致，即便王爷成全我们，我也无法带给你正常男人的幸福，我对你这一生，只有辜负二字。”
顾蓁蓁哀怜自身，道：“我又何尝是个正常的女人？骑木驴之后，身心俱毁，正常女人能做的事，我根本不能做到。身子骨毁去了大半，根本无法调理，连容貌都急剧衰老。”
尉迟云臻自觉像个多余的外人，此时他们把心中郁结说穿了，都是一对被夭夭复仇怒火烧毁半生的可怜人。
洛君钦试探着抬手去擦拭顾蓁蓁的眼泪，柔声道：“不老，一点都不老，还是那么好看。”
女人嘛，最是经不起温柔的夸奖，即便是鹤发鸡皮，依旧想听到旁人的赞美，何况那句赞美带着浓郁的爱意。
她伸手去抚住洛君钦的胸口，满手都是鲜血，道：“对不起。”
他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道：“我能不能喊你一声蓁蓁。”顾蓁蓁点点头，说了声可以。“蓁蓁，原谅我对你犯过的错，自我死后，就将前尘忘怀，好好过日子。”
第894章 泪盈知晓（一）（）
顾蓁蓁想故作潇洒地答应他，可是眼泪不听话，淋淋沥沥地往下掉，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洛君钦抓着尉迟云臻的袍角，仰起头看他，气若悬丝，道：“王爷，我此生两大憾事，一是毁了蓁蓁的清白，连累她沦为草芥，二是没有照顾好小师妹。我这一趟怕是要赴黄泉了，还望你能代为照顾珍珠，是我亏欠了珍珠。”
尉迟云臻一脸为难，但终究是点头应下了他最后的托付。顾蓁蓁放声大哭，洛君钦在她的恸哭声中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腕霍然落在地上，永远都不会再记挂着人世的污秽不堪。
顾蓁蓁擦了擦眼睛，拿起扔在地上的匕首递给尉迟云臻，抬头说道：“王爷，您要是想给您的挚友报仇，蓁蓁绝无二话可说。”
尉迟云臻推开她的手，匕首打落在地。他冷漠地垂眼看她，道：“君钦临死都要护你一命，本王何必枉做小人。”
顾蓁蓁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