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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渡渡鸟一样死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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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倔了,小裴啊,你也帮我劝劝,他年纪越来越大了,一个人在这里我真是不放心。“
  刘瓷一片孝心,裴子安又怎么可能拒绝,可他应下了这事,却舍不得开口,就像老先生把省博当成了他的家,舍不得去美国,裴子安也早将老先生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晚上八点,陆博远刚洗完澡,门铃忽然响了起来,他去开门。裴子安正站在门口,他似乎脸上有些疲惫,但见到陆博远立刻笑了起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这段时间裴子安一有空就会往他这里跑,陆博远一开始拒绝他,裴子安就仰起头对他说:“我想追你,我想对你好。”
  直白得让陆博远不知如何应对,在他们两人之间,裴子安是更勇敢的那个,无论是五年前从图书馆追出来说“能和你认识一下吗”的裴子安,还是现在站在他面前说“我想对你好”的裴子安,他都望尘莫及。
  裴子安从袋子里往外掏出几个药包,见陆博远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药包你拿来泡脚用,我看别人说挺有用。嗯……不想泡也没关系。”
  “谢谢。”陆博远点了点头,让裴子安坐去沙发上,自己则拿着药包进了房间。
  陆博远住的地方其实是他的工作室,除了生活用品之外,还有脚架道具之类的随意摆放着,裴子安注意到有一面柜子上摆着很多奖杯,他看了一眼是陆博远拍摄纪录片得的奖项。
  虽然这些奖杯和他没什么关系,裴子安却也跟着骄傲起来,同时隐隐松了一口气,看来陆博远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意志消沉。
  陆博远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裴子安有些担心,忽然房间里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这下裴子安也顾不上礼貌,赶紧打开门。
  “出去!“陆博远看见裴子安,眼中露出惊慌,朝他吼道。
  房间里没开灯,裴子安根本没看清,但陆博远反应强烈,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冒犯,便往后退了一步阖上门,只站在门外问陆博远:“你没事吧?”
  “……没事,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陆博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变得有些失真,但裴子安依然听出陆博远情绪不好,是因为他随便开门惹陆博远生气了吗?
  一墙之隔的地方,昏暗的房间因为堆叠着散落的陶器而显得狭小拥挤,陆博远的脚边有一个失手摔碎的陶杯,红色和黑色纠缠在一起,显然是一个失败品,并且现在也已经彻底报废。陆博远开始庆幸,刚才并没有开灯,裴子安也不会认出这些碎片就是心有非衣曾经发照片给他的那一只。
  陆博远自嘲地想,他真卑鄙。


第二十七章 
  陆博远很快从房间里出来了。
  裴子安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索然无味的温水,看见眼前那扇门慢慢阖上,陆博远不愿让他知道的秘密也随着关门的轻响一并藏起。
  陆博远朝他道了一声抱歉,大概是为刚才的失态,但他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和裴子安相对而坐。
  接着,他们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好像一场无声的默片,很多细节都被放大。
  裴子安注意到陆博远的嘴唇紧抿,他坐在沙发上,一只脚伸长,颈背的弧度,让他联想到一头固执的龙。
  他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干,对陆博远说:“我师父要走了。”
  陆博远闻言抬起头看向裴子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么突然……”
  裴子安在心底更加确认了一些事,他似乎从来没有对陆博远讲过他的老师,为什么陆博远表现得像是早就知道他和老先生的关系。
  “他的子女一直想接他去美国,之前他不愿意,说舍不得亲手修的瓷器,前不久还去自学了文物摄影。”裴子安淡淡地说着,注意到陆博远在他提到文物摄影时垂下了眼。
  裴子安并没有即刻戳破,继续讲道:“老先生只教了我三年,但在我心里却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我刚进省博的时候,整天浑浑噩噩自暴自弃,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爱情啊事业啊什么都弄丢了,不如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完这辈子算了。”
  陆博远的手动了动,在膝盖上握成了拳,裴子安自顾自说着:“后来是老先生骂醒了我,他和我说人修器,器修心,我那时候不得其意,现在却懂了一些。”
  裴子安停了下来,看向陆博远一字一句认真地剖白:“在工作台前坐上十多个小时拼合碎瓷,即使修复技术再高超也做不到完好如初,因为碎了就是碎了,永远不可能回到最初,于是博物馆干脆坦然地将痕迹露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观众,即使是碎裂的部分也属于它,没有什么值得鄙夷的。”
  裴子安轻轻地握住陆博远的手:“你告诉过我,青铜的铜锈是病害也是它的铠甲,所以不要让它们击倒你,好吗?”
  陆博远的手在颤抖,裴子安的声音温柔地将他包裹,他想起小时候他在太公的故居里总爱玩一个叫寻宝的游戏,他在古物和书架中穿行,对逝去的故事有着无尽的好奇心,那是他梦想的源头,也注定他是一个无比恋旧的人。他遇见裴子安,裴子安热烈得像一块用色大胆的画布,他和陆博远着迷的文物不同,他那么鲜活那么跳脱,可又微妙的有着共同之处——一种让陆博远忍不住想要探寻的冲动。
  可陆博远并没有自信能留住裴子安,他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小人,古板无趣得像长在土里的作物,自己恐怕都要作古,他问裴子安愿不愿意见他的朋友,那时候他的手心也在发抖,裴子安拒绝了他,陆博远想的却是果然如此。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预料到了这段恋情的归宿,被同样的问题蒙住了双眼,最后越行越远。
  陆博远到如今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勇敢,就好比裴子安能直白地说出这些话,陆博远却永远只敢在背地里行事。
  如果他可以多一些勇气,他会告诉裴子安,图书馆的厕所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陆博远从来没有去图书馆的习惯,只是见到了一个男生想要多了解他,于是特意坐在他的周围,看他从《陶瓷学概论》读到《中国陶瓷史》;他会告诉裴子安,在机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所以卑鄙地问裴子安可不可以继续做朋友,因为他不想裴子安忘记他;他还会告诉裴子安,在英国的一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借文物摄影的名义去省博拍过那么多照片,其实都只是为了看裴子安一眼。
  陆博远唯一一次冲动应该是四年前,报名了省博的考古队,在长樱路上救下一只白眉毛缺耳朵的大黄猫,他忘了那时候他是怎么冲出去的,就记得那一瞬间陆博远想起他偷拍过一张裴子安的照片。
  那是裴子安刚到省博没多久的时候,他抱着一只白眉毛的大黄猫,点着它的鼻子说:“糖老师别再乱跑啦,你要是丢了,我得哭死。”
  裴子安笑了起来,阳光轻柔地落在他的脸上,像少年人初次动心的吻一样美好。
  陆博远难得有假期回国,他躲在陶瓷组的小院外拍下了这一幕,那张照片太生动,以至于他在英国的每日每夜都忍不住拿出来看了又看,连那只大黄猫都在梦中出现过好几次。
  车子撞过来时,陆博远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那只猫被他抱在怀里护得好好的,昏迷前陆博远就在想,他舍不得裴子安哭。
  可实际上裴子安的眼泪总是为他而流,裴子安又哭了,他仰起脖子,喃喃地对他说:“一生短暂,让我陪你一起好吗?”
  陆博远轻轻擦掉了他的眼泪,动作像对待一件珍贵的文物那样轻柔。固执的龙低下了头,裴子安本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可陆博远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裴子安就不能安心,他握住陆博远的手,让他宽厚的手掌停留在脸颊旁,像是示弱一般软声道:“心有非衣,心有裴。陆博远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肯答应……”
  陆博远愣了一瞬,瞳孔震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的马脚,他所有卑鄙懦弱自私的一面,原来早都暴露在了裴子安眼前……
  “你不会觉得我很无耻吗?说着那样的话,背地里却还纠缠你……”陆博远自嘲着。
  裴子安伸手从他的额角摸到眉心,指尖抚平那里的皱褶:“你还爱我,我很高兴。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纠缠一辈子。”
  这一晚,裴子安在陆博远家里住下,那扇门后面是什么他依然不知道,但他决定不再追问陆博远的秘密,因为他很爱陆博远,陆博远也很爱他,他相信他会等到陆博远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第二十八章 
  刘瓷请裴子安做说客劝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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