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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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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别人,是游笑愁?”慕容轩哼笑一声:“他应该没有坏心,说不定,已经替你备好大礼。”

世上最可怕的敌人,不在于多么强悍,而是洞悉人心,似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看透。

沉非了解慕容轩,只是远不如想象的那么透彻。

慕容轩将沉非的讶异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一挑,也不多加解释。

众多细枝末节的线索拼凑在一块,往往就可以看到真相,慕容轩只不过比寻常人更有耐性,也更能沉住气。很多事情,他早就开始怀疑,但又本能的不想去证实某种可能,或者说,他希望沉璧……仅仅是那个让他无计可施的俏丫头。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他如何看不懂游笑愁的快意?想那老儿早年练功走火入魔,空留一身雄浑的内力而难以操纵自如,在武学修为上与废人无异,明知无法逃出生天,却拼死要见魅影般的风左使,显见另有托付。他已嘱咐郑伯事先封住游老头的气海穴,没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是沉非。

并不意外的谜底,揭穿了,却兴致了了。

慕容轩敛去笑意,淡然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带游笑愁回天义门的路上杀了他。”

“他是我母亲生前的挚友,而且,我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有把握比程怀瑜更能全身而退?”慕容轩毫不讳言:“我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处决了你,同样能让沉璧永远蒙在鼓里。”

“我的筹码不是她。你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沉非不动声色的松开手,一枚紫玉环佩从掌心垂落,他的声音低缓有力:“父亲赠予母亲的定情信物,自他儿时起就随身佩戴,刻骨铭心的记忆,纵使双目失明也抹不去的,他绝对可以认出。”

“认出又如何?南淮皇权实质上已被架空,程、段两家各有根深蒂固的拥护势力,你以为,仅凭一块玉,就能够取代程怀瑜现有的位置?”

“所以,我还需要你的帮助。”沉非冷静的说:“你在南淮苦心经营多年,无非是为北陆铁骑南下铺平道路,可是,就算你率大军攻占了南淮,所得到的,也不一定是你的天下。恕我直言,尽管全天下都知道越王是北陆君主最器重的皇子,但你受累于庶出身份,迟迟未能得到士大夫们的认可,反倒是你碌碌无为的兄长泰王在族内呼声最高,无关于才能与功勋,只因为你没有所谓的血统,你真的甘心么?”

一语正中软肋,慕容轩倏然抬起头,碧蓝眼眸细细眯起,“太子殿下,你在唆使我谋反么?”

“不敢。”沉非意味深长的一笑:“越王位高权重,已是万人之上,我怎会出这样的馊主意?但,早日亲临社稷抚顺民心,难道不是越王最大的愿望么?又需知,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南淮的土地可以臣服于你,人心却未必那么容易。届时内外交困,恐怕最终的赢家还不是定数。命运即便殊途同归,在希翼他人赐予与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更倾向于哪个呢?”

凌厉的眼神稍纵即逝,慕容轩挑挑眉:“你有何妙计?”

“称不上什么妙计,只想与你交换一个承诺。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仍然是天义门的风左使,一切与从前并无两样,事成之后,亦会尽我所能,扶助越王登基。”

再明白不过的暗示,你累死累活的打拼指不定正在为别人做嫁衣,你要谋反呢也还名不正言不顺,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顺带着遗臭万年。不如大家互相帮忙,各自坐稳半壁江山再图发展。攘外必先安内,南淮目前的国力远非北陆对手,我都不怕树个劲敌,你怕什么?

沉非很聪明,没有半个多余的字,却指明最关键的一点,想要夺权,外交途径的确比战争来得更简单有效。

慕容轩紧盯沉非半晌,忽然笑了,慢条斯理的说:“南北大局初定以后,又当如何呢?”

“以后?”沉非也笑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

“说得好!”慕容轩的态度不无傲慢,心里却对沉非刮目相看:“棋逢对手也不失为乐趣;我便与你赌上一盘,所压筹码就是你我脚下这片山河。”顿了顿,又道:“无论输赢……”

“无论输赢,与女人无关。还有……游笑愁,就交给我吧。风左使在任一日,势必帮门主得到想要的东西。”

沉非坦然伸出右手,同时,慕容轩亦缓缓扬起左手。

两掌相击,清脆的回响。 

参商相离

夏初,漕运进入高峰期,沉璧姗姗来迟的月信也结束了她和怀瑜的非正常生活。阖府上下,以老太太的居住点为核心,形成一股强烈的低气压风暴。不过,也只有老太太一人是真心实意的幽怨。思量再三,程怀瑜决定带沉璧一起去宜都。

沉璧为此振奋了好几天,程怀瑜瞧着她开心的样子,出远门如家常便饭的他竟然也开始生出期待。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自有专人打点,小两口子只管收拾些随身细软。

结果,沉璧七七八八的整理出两大包,还装不完。

程怀瑜忍不住提醒她:“两三个月也不算久,又不是不回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沉璧将拿起的九连环又放回去,取出一串闲来无事做好的贝壳风铃,困惑道:“居然连这个都想……”

程怀瑜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风铃挂在窗前,手指轻轻一拨,在“叮叮咚咚”的声响中转身笑道:“今后多出几趟远门就习惯了,路上缺什么随时可以补。打扮一下,我们该启程了。要不喊个嬷嬷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沉璧一想到繁琐的妆容就头疼,但这是怀瑜第一次携女眷抛头露面,无论如何总得为他撑点场面,于是从首饰盒里拣出几样饰品,乖乖拿起粉扑上妆。

胭脂扫娥眉,点破樱桃一点红。半长的头发已经不用半掩半藏,挽了个环髻,插上金步摇,鬓角漏下两绺发丝,微微卷曲,衬着娇俏的瓜子脸,灵气逼人。

程怀瑜给小猴子交代完几项琐事,再抬眼时,镜中的小美人对他嫣然一笑,依稀看着那口型,仿佛在问他怎么样。他一时失神,胡乱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身边。

许是很久没戴过耳坠了,沉璧折腾了半天,耳针始终穿不过耳洞,还疼得频频皱眉。他见状忙取下她手中的耳环,揉揉她的耳垂,小心的将耳坠顶端的银针旋转着推进去。因为过于专注,所以他并没有留意晕染在她双颊的胭脂色正在逐渐加深。

沉璧刻意忽略掉扫过耳畔的温热呼吸,腰板挺得笔直,想找点别的什么做,却手忙脚乱的打翻了盛放玉簪花棒的瓷盒,只得顺势拈起一根,挑了些玫瑰膏往脸上涂,抬头却发现自己的一张脸早就红得欲盖弥彰。正窘着,程怀瑜已经替她戴好了耳坠,便要仔细端详,她惊得手一抖,花棒从眉心划过,留下一粒殷红的朱砂,也顾不上擦,慌忙就要起身。

“我去洗一洗。”她生怕留下被他取笑的话柄,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

肩头却被按住,一只手轻轻勾起她的脸,正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进深处,仿若浓得化不开的漆夜,闪烁着两颗星子。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必。”

猝不及防的下一刻,柔软的唇覆上她的眉心,轻吮。

她本能的闭上眼,脑中如搅了浆糊,似觉不妥,又不想立刻挣脱——直到,他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鼻尖,停在她的唇上。

“叮”的轻响,被沉璧擒在掌心汗湿的花棒摔作两段。

程怀瑜倏然松手,沉璧就势蹲下去捡。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中间隔着点什么,竟跨不过去。

沉璧抱膝蹲了一会,慢慢清醒了些:“她知道你要离开多久吗?中途有事怎么办?”

程怀瑜愣了愣,半晌才闷闷的说:“小猴子会留在家中照应。”

“哦。”沉璧站起身,忽然伸出手来,摊开五指。

程怀瑜没反应过来,但见那樱花瓣似的薄唇掀了掀,镇定的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沉璧……”程怀瑜这次并没有迅速掏出银票,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不接受道歉,我们明明定好了补偿方式。”沉璧坚定不移的伸着手,大约伸久了,有点颤抖。

“我不准备道歉,我会补偿,但,不是这种方式。”程怀瑜同样坚定不移的拉下她的手,“从现在起,我……”纷乱的心绪没来得及整理,仓促间只怕更加唐突,他咬咬唇,不知从何说起,舌尖泛起清甜淡香,忽然意识到是她的味道,一刹那,全身血液似乎都冲进大脑。

“我会对你好的。”

一言既出,心中豁然开朗,是的,我会对你好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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