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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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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打开一个漆盒,里面竟放着几枚梅花金钿,样子细巧,花形各异,有开盛的,也有含苞的,估计是一溜插在发间。

    “这是你阿娘的心爱之物,本应随葬的,我留下作个念想。”何秀才拈起其中一朵,昔年他也曾在她对镜埋妆时,亲手为她描眉插花,笑道,“容你阿爹小气一回,这样就不留给你了。”

    “阿娘的事物,阿爹都好生收着”何栖仔细放好,轻声道。

    “物放着就成了死物。”何秀才摇头,又取出一副鎏金花钗,“这原就是我和你阿娘为你们攒的,只颜色不好,改日去街市找个金匠重新錾一遍。”

    箱中还有一条秋色轻纱披帛,用红线细细绣着宝相花,这却是何娘子亲手做的。

    “阿娘好巧的手。”何栖摸着上面的绣花,赞叹。她在这上面没有天份,也没有耐心。

    “你阿娘在闺中也是娇养着长大,平日调香绣花最为雅致。”何秀才难掩伤感,“嫁与我后,再没这些闲心,经日忧心柴米油盐俗事。”

    “阿爹,外祖家不与我们往来吗?”何栖试探着问。

    何秀才叹道:“都没人了,你外祖”他不好非议长辈,道,“内宅有些混乱,妻妾多,子嗣却不丰。你原有个庶出的舅父,却也是个胡闹的,成日不学无术,待你外祖去世,家业败落,更是日日买醉。你舅母不堪忍受,和离归家。你阿娘没少接济你舅父,他起初还常常过来打秋风,后见妹妹也日渐拮据,无颜再上门。有年冬日,喝醉酒,失足跌进了河中。”

    内里详情,何秀才嫌龌龊不愿与何栖细说。

    何娘子娘家姓齐,齐外祖这人极为贪花好色,他嫌弃发妻林氏资容平庸,又仗着家中颇有家底,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买妾侍姨娘,这些个美人天天争风吃醋,恨不得打成乌眼鸡。林氏修得跟个佛似的,只管教养着女儿,其余一概不理。待到庶子一出生,齐外祖自为得意,把那个妾抬举得跟当家主母似的。

    家中如此乌烟瘴气,何娘子姊弟感情自好不到哪去。何娘子嫁后,与何秀才夫妻和美,林氏放下一桩心事,多年透支着精气所牵念的也不过女儿,这一放心,身体极速败坏下来,没一两年便撒手西归。她一去,齐外祖更加肆无忌惮,再丰厚的家财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更何况齐家早已是个空架子。

    齐大郎虽是庶出,却是齐家仅有一男,自小溺爱非凡。他生母侍婢出身,没什么见识,也是一味宠爱,好好的一个小郎君,养得比女子还要娇贵。

    齐外祖一死,齐家树倒猢狲散,那些个娇娘美妾一个一个头也不回自寻出路。

    齐大郎哪能撑起家业来,直把齐家败个精光,自己还日日醉生梦死,做些白日发财梦。经人挑唆几句,便上门寻出嫁的阿姊接济,今日要食,明日要银,没皮没脸一味纠缠。

    何娘子欲待不管他,到底于心不忍。其时,何家也不宽裕,将上何家小郎君因病夭折,何家一片愁云惨雾。何娘子这边亲子亡故,这边阿弟不争气,虽然夫君百般宽慰,心中还是有如油煎。

    这日齐大郎照常醉熏熏来何家借银,听何娘子与侍女商量着典卖金手镯。

    只听侍女在那泣道:“娘子管他作甚?疥癣一般,又没个足,这样下去何时到头?老太太再体谅大度,时日多了,也会生出不满来。”

    何娘子不作声,半日方道:“我娘家亲人只有这一个阿弟,以往虽不大亲近,他幼时却生得雪团一般,极为可爱,我也抱过他,喂过他吃食,他摇摇摆摆走路不稳,也追在我身后一声声唤我‘阿姊’。怎忍他冻死饿死?”

    齐大郎听后,呆立半晌,拿袖子一抹脸,转身出了何家,再也不曾上过门。

    他失足淹死后,丧事还是何家操办的,整理遗物,家中不过破桌跛凳,连个像样的家俱也无,最后在床铺底下找到一枚玉佩,却是齐家旧物。齐外祖在世时,脑子偶有清醒,给一对子女亲手雕了两块玉佩,一雕花叶,一雕瓜果。

    何娘子拿着那块玉佩,百般滋味无法言说,最后也只是低叹一声,将那玉佩挂于齐大郎腰间葬于地下。

    何秀才先时深厌齐大郎,他一文弱书生,气得狠了还动了老拳,直打得齐大郎口鼻鲜血直流。

    人死万事皆休。

    齐大郎早已腐朽白骨,他爱妻也与世长辞。如今再想起,倒只记得迎亲那日,齐大郎一身枣色锦袍,肃着玉白的脸,冲着他道:姊夫要记得待我阿姊好。

    物是人非啊。

    “都是积年往事了。”何秀才不置多词。何娘子那块玉佩后来也做了随葬,算全了他们这段略为苦涩荒唐的姊弟情。

    何栖理着箱中的旧物,猜踱着色彩剥落的旧事。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个家族的败落,常常连带着亲家同枝。她原先总以为何家冷冷清清,不过她与何秀才父女二人,连个走动的亲戚都没有。其实真要翻起族谱,却也是枝枝叶叶,蔓蔓连连,只不过着随着变动,亲近的故去,疏远的愈远,慢慢就失了联系成了陌路。

    何家从高门大户到现在的寻常人家,百年的历历光阴,曾经的富贵权势俱已没了隐踪。何娘子与何秀才还讲究着风雅,到她头上,风雅也已流俗,讲究也是矫情。倒是一册册书还能踪根究底,稍忆往昔繁华。

    施翎原是芨州人,他面如好女,身段风流,常被人当作优伶面首之类的尤物。偏偏性子糟糕,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打人。他在原籍被一个富家子调戏,摸了他的手说要拿银买了他养在外头,施翎哪肯受这辱,暴起来操起酒壶就砸了过去。

    他下手本没什么分寸,又喝得半醉,边打还揪着富家子骂:“想养爷爷,爷爷的拳头须教你识得爷爷是哪个?调戏我?爷爷是你的活祖宗。”

    富家子早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胆大的下仆上去一探鼻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打死人了,打死人,小郎君被打死了”

    施翎酒醒了一半,上前将两指压在富家子颈侧,果然没了动静。轻哼一声,摸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在酒肆买了壶梨花酿,道:“自古杀人偿命,我既打死了他,自会去投官。都道梨花酿色白清冽,回味有甘,当得千金买醉。名不虚传,果然好酒。”

    一壶梨花酿喝完,施翎果然自己去府衙投案。

    芨州州府与皇室沾亲带故,是个爱美之人,美衣美食美人皆是心头所好。见了施翎简直神魂颠倒,将袖子掩了脸,跑回去跟他娘子道:此等美人,怎忍让他碾落泥中,与腐泥蛆虫同污。

    他娘子一翻白眼,知道他犯了老毛病,又观此案,富家子调戏在先,施翎受辱杀人在后。州府娘子也是个烈性人,这些商贾贱业,仗着家财街上看了长得好的就要上去调戏恨不得抢了家去的,打死了活该。遂给自家夫君吹了吹枕头风,道:施小郎虽然杀了人,但哪个有点血性的男儿肯当街受这等欺辱的,若换了我,子孙根都给他打烂。

    芨州州府胯间一凉,堆起笑脸讨好家中河东狮,他本就舍不得杀施翎,顺水推舟判了个流放,还假惺惺道:你杀人罪大,不可轻赦,此生归不得故里。

    归不得故里算个屁啊。

    施翎父母早亡,名义上是跟着兄嫂过活,却是他自个西家蹭饭东家借喝,稍大点,兄嫂连面子情都不要,将他赶了出去。施翎无法在一个破庙落脚,跟着庙里的老和尚一同吃住,还学了一身的武艺。

    老和尚早已亡故,对故里施翎实无半点的牵念。

    芨州州府还不放心,特特写了封给季蔚琇,言道此子不俗,烦劳看顾一二。施翎将信揣在怀里,带着州府夫妻赠的衣银,临行前跪倒在地,大礼拜别。

    芨州州府忍痛挥泪:如斯美人、如斯坎坷。

    一路押解至桃溪,芨州两个衙役与季蔚琇交割了文书。两个衙役想着施翎是个大方的,州府又喜爱他,不如卖个好。于是堆着笑脸道:“季明府,这厮脾性粗鲁,却有一身好武艺,我家太守爱才,心中颇为看重。

    季蔚琇半信半疑,他识得芨州州府,又看施翎一路风尘却不掩丽色,八成是看人生得好才法外开恩。但两个衙役的模样又不像说谎,叫了沈拓过来与施翎比试。

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何栖跟着轻叹,只是这个时节存不住什么吃食;不然倒可以做了备在那;腹中饥饿时可以应对一二。

    一时父女二人无话;一个看书;一个缝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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